黑省,松嫩平原。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北风卷着雪沫,抽打着肇东新垦区低矮的土坯窝棚。

窝棚里,秋秋缩在冰冷的炕角,听着伯母刘桂芬尖利的咒骂和堂哥吮吸窝窝头上最后一点糖渣的咂嘴声,胃里像有只小爪子在一挠一挠地掏。

她原本不叫秋秋,爹娘没来得及给她起大名就叫灾荒和兵祸吞没了。

爹为了半袋发霉的粮,被大兵的枪托砸碎了脑袋;娘拉着她逃荒,咳着血死在路边,临死前把她冰凉的小手塞进了同村大伯张老实手里。

“带…带着秋秋…闯关东…找条活路!”娘的眼睛最后望着灰蒙蒙的天,没了光。

大伯和伯母嫌她是拖油瓶,可又怕村里人戳脊梁骨,到底还是把她裹在独轮车那床又硬又黑的破棉絮里,一路推上了前往关外的火车。

咣当了不知道几天几夜,她们才到达这里,只听说是全国最靠北的省。

安置区的窝棚漏风,分到的荒地还冻得梆硬,每月那点赈济粮,伯母总说:“女娃子吃那么多做啥?”就直接给夺走了。

她的那份,总是不够,堂哥还能时不时从她手里抢走半块。

秋秋不懂什么叫“寄人篱下”,她只记得娘在的时候,会把唯一的白面馍馍掰给她一大半,爹会把她架在脖子上看社火,那种暖烘烘的感觉,叫“公平”。

现在,没了。

她只能看着伯母把好一点的棉絮都絮进堂哥的袄里,自己穿着漏风的破衣,在梦里咂摸一点过去的甜味。

腊月底,安置区发了赈济辅币,二十个黄澄澄的铜子儿,这钱够买十斤糙米或者一大堆萝卜白菜。伯母把它们藏进灶台下的破陶罐里,当宝贝似的。

可第二天,钱没了。

伯母第一个揪住秋秋,指甲掐进她胳膊的嫩肉里,眼睛瞪得像铜铃:“丧门星!准是你偷的!俺们带你逃荒,你倒学会做贼了!”

秋秋吓傻了,眼泪扑簌簌地掉,拼命摇头:“俺没见!伯母,俺真没拿!”

没人信她。大伯蹲在门口吧嗒旱烟,眼皮都没撩一下。

两个堂哥挤在门口看热闹,笑嘻嘻地指认:“就是她!昨个儿她就老瞅那罐子!”

伯母的巴掌“啪”地扇过来,秋秋嘴角立刻破了,腥甜的血味漫开。

伯母还不解气,抄起烧火的铁钳,没敢用尖头,就用那铁柄没头没脑地往她背上、胳膊上敲,边打边骂:“让你偷!让你嘴硬!”

秋秋疼得直抽冷气,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没偷!为什么打我?

直到傍晚,同村的王婶来借火,随口说:“晌午见你家二小子拿铜板换糖块吃咧。”

伯母愣了下,脸上有点挂不住,却扭头又啐了秋秋一口:“死丫头!挨打也不亏!谁让你平时不老实!”

那夜,秋秋趴在冰冷的炕席上,后背火辣辣地疼。她摸着肿起的嘴角和胳膊上的青紫,眼泪无声地流进破褥子里。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是她偷的,却要挨这顿打?

为什么伯母错了,连句“打错了”都没有?

这顿打,太亏了。这口气,咽不下去!

天快亮时,她攥紧了小拳头。

既然你们认定我偷了才该挨打,那…那我就真去偷一次。

这样,这顿打才算没白挨,才算…扯平了。

正月又发了次钱,五十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