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子被苏晓月这句突如其来的邀请给问得一怔。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尝尝?
他下意识地又咽了口唾沫。那香味像是有生命的钩子,直往他鼻子里钻,勾得他胃里的馋虫都在造反。在这冷宫荒僻之地,别说热汤,就是一口干净的热水都难得。他平时克扣下来的好东西,也多是些能存放的干粮点心,何曾闻过这般鲜活、霸道的香气?
但眼前这位,毕竟是废后。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变故?宫里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更何况,这汤闻着香,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冷宫里的人,为了口吃的,什么做不出来?
一瞬间,小栗子心里转过了无数念头,脸上的贪婪收敛了些,换上了惯有的谨慎和虚伪:“娘娘说笑了,奴才是什么身份,怎配尝娘娘的手艺?这汤……闻着是稀奇,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他一边说,一边那双眼睛却像黏在了那口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小铁锅上。
苏晓月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这太监,既贪又怕,是最好利用,也最需防备的那一种。她不答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自己那只粗陶碗,又盛了浅浅一个碗底,然后,当着那小栗子的面,仰头,缓缓地将那点汤喝了下去。
动作优雅,甚至带着几分品鉴佳酿的从容,完全不像个濒死之人。
汤水入喉,那股暖意再次弥漫开来,驱散着体内的寒意。她甚至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满足的神情。
小栗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看着苏晓月,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与昨日奄奄一息的模样判若两人!难道这汤真有什么奇效?还是这废后……是在硬撑?
青果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在这可恶的太监面前“表演”喝汤。
苏晓月放下碗,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小栗子,语气平淡无波:“不过是些墙角自生的野草,加上这井里的冷水罢了。公公若觉得本宫会毒害你一个送饭的内侍,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却奇异地打消了小栗子最大的疑虑。是啊,一个废后,毒害他有什么好处?除了更快地找死,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这汤……若真只是野草煮的,那这废后娘娘的手艺,可真是有点神了!
贪婪最终压过了谨慎。
小栗子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搓着手道:“娘娘息怒,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这汤太香了,奴才从来没闻过这么勾人的味儿……既然娘娘厚赏,那……那奴才就斗胆,尝个鲜儿?”他说着,眼睛已经瞟向了锅里剩下的汤。
苏晓月却不动,只是拿起那只空碗,递向青果:“青果,再去打点水来。”
青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娘娘这是不想让这太监用她们吃饭的碗!她赶紧接过碗,跑到井边,用清水反复刷洗了好几遍,才重新拿回来。
苏晓月这才用这碗,盛了大概半碗汤,递了过去。份量不多,刚好吊着胃口。
小栗子也顾不得烫,双手接过,先是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脸上露出近乎迷醉的表情,然后才小心地吹了吹,呷了一小口。
滚烫的汤汁滑入口腔,野葱被激发到极致的辛香混合着野菜淡淡的清芬,瞬间占领了味蕾。虽然寡淡无盐,但那极致的“鲜”与“香”,是任何一种调味料都无法比拟的原始冲击。汤水温热,顺着食道滑入胃中,整个身体都仿佛被这股暖流熨帖了一遍,说不出的舒坦。
他平日里吃的虽是“好饭食”,也不过是些油腻的肥肉、冷硬的点心,何曾尝过这般纯粹而富有生命力的味道?
“唔……!”小栗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也顾不得仪态,咕咚咕咚几口就把半碗汤喝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碗边。
那副馋痨相,看得青果直撇嘴,心里却又隐隐生出一丝骄傲——看,娘娘的手艺,连这起子坏蛋都抵挡不住!
小栗子喝完汤,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连带着看这破败冷宫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他讪笑着将碗递还:“娘娘……这,这真是野草煮的?这手艺,简直神了!”
苏晓月接过碗,随手放在灶台上,语气依旧平淡:“自然是野草。这长门宫里,除了野草和凉水,难道还有别的?”
小栗子一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当然知道送来的饭食是什么德行。他眼珠转了转,心思活络开来。这废后娘娘有此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若是……若是能从中捞点好处……
他试探着开口:“娘娘,您这手艺,待在这冷宫实在是埋没了……您看,这往后……奴才给您送食材来,您……您随便做点,分奴才一口汤喝就行?”他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显,他想用正常的食材,来换苏晓月做的美食。
苏晓月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但她面上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讥诮和黯然:“食材?本宫一个废后,还有什么资格挑拣食材?能有口馊饭吊着命,已是皇恩浩荡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小栗子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那里显然装着他克扣来的银钱或好处),语气轻飘飘地,“再说,公公也看到了,本宫这儿,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盐粒更是奢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小栗子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要投资啊!他飞快地权衡着利弊:投资一个废后,风险极大。但回报……光是想想刚才那碗汤的滋味,他就觉得值得冒险!何况,这投资初期似乎并不大,一口锅,一点盐巴而已。
“娘娘说的是!”小栗子一拍大腿,脸上堆满了笑,“是奴才考虑不周!这锅破成这样,确实委屈了娘娘的手艺!您放心,奴才下次来,一定给您弄口好锅来!盐巴什么的,包在奴才身上!”
苏晓月这才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缓和了些:“公公是个明白人。本宫虽落魄于此,却也记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道理。”
她没有把话说满,但暗示已经足够。你给我方便,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小栗子心领神会,顿时喜笑颜开,只觉得这冷宫的寒风都不那么刺骨了。他又说了几句奉承话,这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口已经见底的小锅,躬身退了出去。临走前,倒是没忘把今天那份“猪食”留下——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两个硬得能砸死人的黑面馍馍。
小栗子一走,青果立刻冲过来,激动得小脸通红:“娘娘!您太厉害了!您怎么知道他会……”
苏晓月抬手打断她,脸上的平静褪去,换上了疲惫。刚才那一番交锋,看似轻松,实则极耗心神。她扶着灶台,缓了口气:“饿狼闻到肉味,没有不扑上来的道理。只是,与狼打交道,时刻都得提着心。”
她看着那碗馊粥和硬馍,对青果说:“粥倒掉,馍留下,或许……以后能有点用。”哪怕是喂鸟,或者砸碎了当诱饵抓点虫子,也比浪费强。在绝境里,任何一点资源都可能救命。
青果现在对娘娘是言听计从,立刻照办。
苏晓月走回那间破败的寝殿,坐在冰冷的床沿,开始冷静地规划。小栗子这条线,是第一步,是获取基本生存物资的通道。但绝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这种人,利尽则散,随时可能反咬一口。
她需要更多的“客户”,更需要建立自己的信息网和安全感。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月的生活重心就是两件事:养好身体,和经营她的“冷宫私房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