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妃看着眼前那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葱油粥,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剧烈的咳嗽都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压了下去。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粥,又缓缓移到苏晓月平静的脸上,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咳出了幻觉,或者已经死了见到了菩萨。
旁边那个老宫女,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苏晓月就要磕头。
“哎,别!”苏晓月眼疾手快,侧身避开,“老人家,快起来,就是碗粥而已。”
她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礼节,尤其对方还是个年纪足以当她奶奶的老人。
张太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你……你是?”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冷宫这地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碗看似普通的粥,在这鬼地方,比金子还珍贵。
苏晓月把碗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张太妃干裂的嘴唇:“先趁热喝了,润润喉咙再说。凉了就没这效果了。”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医生对待不听话病人般的强势,却又奇异地不让人反感。
那粥的香气实在太霸道了,混合着猪油和野葱的丰腴辛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勾动着沉寂多年的味蕾和求生本能。张太妃喉头滚动了一下,终究是没能抵抗住这温暖的诱惑。她颤抖着伸出枯瘦得像鸡爪一样的手,想要接过碗,却差点把碗打翻。
苏晓月叹了口气,干脆在榻边坐下,用勺子舀起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递到张太妃嘴边:“来吧,我喂您。”
张太妃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窘迫,有抗拒,但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温热的、浓稠的、带着恰到好处咸鲜和葱油的粥滑入口中。对于吃了多年馊饭冷食、几乎已经忘记“美味”为何物的喉咙和肠胃来说,这简直是久旱逢甘霖。粥熬得火候极好,米粒几乎化开,绵密地包裹着味蕾,猪油的润泽抚平了所有的毛躁,野葱的香气则带来了勃勃生机。
一勺,两勺……
张太妃吃得很快,甚至有些急切,滚烫的粥让她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还要吗?”苏晓月问。
张太妃摇了摇头,靠在榻上微微喘息,但那双一直死气沉沉的眼睛,却明显亮了一些。她看着苏晓月,眼神里的警惕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解和探究:“你……到底是谁?新来的?犯了什么事?”
苏晓月放下碗,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帕,递给张太妃擦汗,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今天天气不错:“苏晓月,前几天刚被扔进来的废后。罪名是谋害皇嗣,不过,是冤枉的。”
她说得如此直白坦然,倒让张太妃和那老宫女又是一愣。在冷宫这种地方,谁不是藏着掖着,要么怨天尤人,要么彻底麻木,像这样干脆承认自己是被废的皇后,还直言是冤枉的,真是头一回见。
“废后……”张太妃喃喃道,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能怎么样?一头撞死吗?”苏晓月笑了笑,开始收拾碗勺,“那多不划算。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我觉得我还能活得更滋润点。”
她这近乎“赖皮”的乐观,让张太妃紧绷的脸上,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那老宫女,名叫赵嬷嬷,此刻已经爬了起来,看着空碗,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多谢……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可是……这米和油……”
“放心,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苏晓月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我跟送饭的小太监做了点‘小生意’。以后,咱们的伙食,或许能改善改善。”
“小生意?”张太妃蹙眉,她在这冷宫待了十几年,太知道那些阉奴的德性,“与虎谋皮,小心反被其伤。”
“太妃娘娘提醒的是。”苏晓月从善如流,“所以,我这不就来寻找可靠的‘合伙人’了嘛。”
“合伙人?”张太妃又被这新鲜的词儿弄懵了。
“就是盟友。”苏晓月解释,“您看,这冷宫这么大,就我们几口人,要是还各自为战,岂不是更容易被那些小鬼拿捏?如果我们能互通有无,互相照应,这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点?”
她看着张太妃的眼睛,真诚地说:“比如今天,我有一碗粥,分您一半,您能睡个暖和觉。明天,您若有什么信息,或者发现院子里长了什么能吃的野菜,告诉我一声,我就能把它变成我们三个人的一顿饱饭。这叫资源整合,互利共赢。”
张太妃活了大半辈子,在宫里见惯了倾轧和冷漠,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抱团取暖”说得这么……这么有道理,还带着一股市井商贾的精明劲儿。她沉默着,没有立刻答应,但眼神里的考量说明她听进去了。
苏晓月也不逼她,站起身:“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您这屋子漏风太厉害。赵嬷嬷,麻烦找点能挡风的东西,先把榻边这块围一围。青果!”她朝门外喊。
青果立刻端着锅抱着伞跑进来。
“锅里还有粥,太妃晚上要是饿了,让赵嬷嬷热热再吃。我们先回去了。”苏晓月行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张太妃狡黠地眨了眨眼:“太妃,您这咳嗽是陈年寒症引起的吧?光喝粥不行。等我弄到姜和红糖,给您熬点驱寒茶,比太医院的药还好使。”
说完,也不等张太妃反应,便带着青果,撑着那把破伞,走进了迷蒙的雨幕中。
张太妃望着她消失在雨中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殿内恢复了寂静,只有雨声敲打残破窗棂的声音。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那碗粥带来的暖意还留在胃里,而那个年轻废后的话语,更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她早已死水一潭的心湖。
赵嬷嬷激动地摸着那口还温热的锅,语无伦次:“太妃……这……这苏娘娘……是个奇人啊!咱们……咱们是不是……”
张太妃缓缓躺下,拉过那床薄被,却感觉似乎没那么冷了。她闭上眼睛,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月的生活充实了不少。
小栗子果然食言而肥……哦不,是守信地又弄来了一点食材——这次是一小袋面粉和几颗干瘪的红枣。苏晓月毫不犹豫,用猪油和野葱烙了几张香气四溢的葱油饼,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让小栗子“试毒”。
小栗子吃得眼泪汪汪,只觉得自己前二十年吃的简直都是猪食。对苏晓月的“投资”热情空前高涨,拍着胸脯保证下次一定弄点“硬货”来。
苏晓月则开始有计划地“开发”长门宫。她带着青果,像个田间老农一样,仔细勘察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除了野葱,她们又发现了马齿苋、荠菜等可以食用的野菜,甚至还找到了一小片野生的薄荷!
“娘娘,这个也能吃?”青果看着那其貌不扬的绿叶子,怀疑地问。
“不仅能吃,还能泡水喝,清热解暑。”苏晓月摘下一片薄荷叶,放在鼻尖轻嗅,那清凉的气息让她精神一振,“等夏天来了,这就是好东西。”
她还发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角落,泥土比较湿润,便指挥青果:“回头把这里开垦出来,说不定能自己种点小菜。”
青果现在已经对娘娘各种“异想天开”的命令习以为常,并且深信不疑,立刻点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