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局书库的日子,在纸墨清香与档案尘灰中悄然流逝。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沈青澜如同一株沉寂的藤蔓,在无人瞩目的角落悄然生长,将根系深深扎入这宫廷的信息沃土,同时也将敏锐的触须,伸向萧景玄指令中提及的那些名字。
她留意到,尚寝局那位姓王的司苑,每隔三五日便会借故来书库查阅花木图册,目光却总似有若无地瞟向存放各宫人员旧籍的架子;御药房那个叫小顺子的药童,偶尔会替师傅来取医药典籍,却会对一些记载香料药性的杂书格外留意;而浣衣局那位姓李的管事嬷嬷,虽不常亲自前来,但其手下一个小宫女,却总在固定时间来取还某些特定宫殿的衣物记录副本。
这些零碎的观察,被沈青澜用隐语记录下来,通过洛风安排的渠道,悄然送至听雪阁。她不知道这些信息最终会拼凑出怎样的图景,但她深信,萧景玄必然有其深意。
这日,她正按照徐司籍的吩咐,整理一批刚从内府移交过来的陈旧账册。这些账册年份杂乱,内容琐碎,多是些不太重要的日常用度记录,被送来书库归档封存。沈青澜耐心地将它们分门别类,核对年份。
当她整理到一册永和三年的、关于东宫部分殿宇“日常修缮用度”的零散记录时,动作微微一顿。萧景玄之前的指令浮现在脑海——“寻个机会,让她‘偶然’发现一些关于永和三年,东宫额外支取库银用于‘修缮’的模糊记录”。
眼前这册账目,记录零散,款项琐碎,且与其他宫殿的修缮记录混杂在一起,极不起眼。但其中几笔支出的名目和数额,却隐隐透着蹊跷。比如,一笔记录为“毓庆宫侧殿窗棂修补”的支出,所用银两竟堪比小型殿宇的整体翻新。
机会来了。
沈青澜没有立刻声张。她继续着手头的工作,直到午后,徐司籍惯例要去尚宫大人处回禀事务,书库中只剩她一人时,她才状似无意地拿起那本账册,眉头微蹙,低声自语:“奇怪……这修缮用度,似乎与规制不符……”
她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书库中,足以让某个“恰好”路过门口的人听见。
果然,片刻之后,司计房的何典记再次出现在书库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
“沈姑娘,可曾见到一本《永和三年各宫器物损耗记档》?急用!”何典记目光扫过沈青澜手边的账册。
沈青澜起身,将手中那本账册递过去,略带迟疑道:“何典记,您要的是否是此册?不过……奴婢方才核对时,发现其中东宫部分的几项修缮记录,似乎有些……异常,不知是否奴婢看错了?”
何典记闻言,眼睛猛地一亮,立刻接过账册,快速翻到沈青澜示意的那几页。她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果然……”何典记喃喃道,随即意识到失态,立刻收敛神色,对沈青澜道,“你做得很好,此事我已知晓,你切勿再对他人提起。”她紧紧攥着那本账册,如同握着烫手山芋,又似握着晋升阶梯,匆匆离去。
沈青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色平静。她知道,这颗火星已经投出。司计房本就负责核查用度,何典记背后不知站着哪方势力,但东宫这笔糊涂账,足以掀起一阵风波。萧景玄的目的达到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风波来得如此之快,且险些将她卷入其中。
两日后,沈青澜被徐司籍叫到一旁。徐司籍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你前两日,是否对何典记提起过东宫修缮用度异常之事?”徐司籍压低声音,目光紧锁着沈青澜。
沈青澜心中凛然,知道此事已然发酵。她垂下眼睫,恭谨回答:“回司籍,奴婢那日整理账册,确实发现些许疑点,何典记前来寻档,奴婢便顺口提了一句,并不敢妄议东宫之事。”
徐司籍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才微微松了口气,语气却依旧沉重:“你可知,就因你这‘顺口一提’,司计房已有人将此事捅了上去!如今东宫震怒,正在严查是谁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