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三国从颍川开始逐鹿九州 > 第二十八章 邂逅贾文和

西进的数万大军,如同一股无法阻挡的钢铁洪流,昼夜兼程,向着西北方向滚滚而去。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马蹄声、脚步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混合着兵器甲胄的碰撞声,汇成一股低沉而持续不断的轰鸣,惊醒了沉睡的山林与原野。队伍行经之处,卷起的漫天黄色烟尘,经久不散,仿佛一条匍匐在大地上、不断向前蠕动的巨大土龙。

离开了豫州与南阳那片经过休养生息、初现富庶迹象的平原,地势开始变得起伏不定。队伍进入了荆州与司隶校尉部交界的丘陵地带。官道因连年战乱、无人维护而严重失修,路面坑洼不平,布满了碎石与深深的车辙印。道路两旁,时而可见被遗弃的村落废墟,断壁残垣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大地裸露的伤疤。荒草萋萋,已长得半人高,在风中无力地摇曳,偶尔有皮毛肮脏、肋骨突出的野狗穿梭其间,警惕地抬起头,口中叼着不知是人还是牲畜的、早已泛白的骨骸,用最直白的方式,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曾经以及正在承受的深重创伤。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开始有零星的流民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他们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同惊弓之鸟,远远看到这支盔明甲亮、旌旗招展的大军经过,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慌忙连滚带爬地躲进更深的灌木丛或山坳里,只留下一双双在暗处窥视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极度的恐惧,便只剩下被苦难磨砺得近乎麻木的绝望。

刘湛端坐于神骏的乌骓马上,身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目光沉凝地扫过这沿途的满目疮痍,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他治下的豫州与南阳,经过努力,虽已初见繁荣安稳的迹象,如同一座在暴风雨中勉强筑起的避风港,但这广袤天下的大部分地方,却依旧如同眼前所见,浸泡在无边的血泪、饥饿与死亡构成的苦难深渊之中。这残酷的现实,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更坚定了他必须尽快结束这该死乱世、重塑人间秩序的信念。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血腥,但他已无退路。

“主公,前方便是鲁阳地界了。”郭嘉催动他那匹看似瘦弱、却极有耐力的青骢马,靠近刘湛,用马鞭懒洋洋地指了指前方一座在夕阳惨淡余晖中、显得格外破败不堪的土城轮廓。“此地乃荆州北境门户,地势紧要,昔日‘江东猛虎’孙文台曾在此地大破董卓的西凉铁骑,声威震天下,可惜啊……”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物是人非、英雄不再的感慨,随手又从马鞍旁那个仿佛永远掏不空的皮囊里,摸出那个小巧的锡制酒壶,拔开塞子,仰头抿了一小口,随即皱了皱眉,咂咂嘴,嫌弃地抱怨道,“啧,这鬼地方,连带着酒都透着一股子洗不掉的土腥气和穷酸味,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刘湛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副无论何时何地都改不了的惫懒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告诫:“奉孝,军中明令禁酒,你身为军师祭酒,更当以身作则,小心触犯军法,到时我也护不住你。”

郭嘉浑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酒壶,溅出几滴酒液,笑嘻嘻道:“主公明鉴,嘉这非是寻常饮酒作乐,乃是‘激发灵思、洞察幽微之药引’也。您想啊,这荒山野岭,古道西风,残阳如血,若无此物提神醒脑,涤荡浊气,如何能捕捉到那天地间稍纵即逝的、独属于某位奇人的‘文和’之气?”他话里有话,眼神意味深长地瞟向远处一个被暮色笼罩的、寂静的山坳。

刘湛心思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关键,心中不由一动:“文和?奉孝此言,可是另有所指?”

郭嘉见刘湛领会,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而得意的微笑,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耳语:“主公可还记得,那李傕、郭汜二人麾下,除了骄兵悍将,还有一位深藏不露的谋士,名唤贾诩,贾文和?”

刘湛瞳孔微微一缩,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关于此人的信息,语气也凝重起来:“自然记得。此人智计深远,算无遗策,尤其擅于洞察人心,借力打力,手段……堪称狠辣决绝,故有‘毒士’之名。董卓伏诛后,长安大乱,正是他献策李傕、郭汜,以‘为董公报仇’之名,收拢西凉溃兵,反攻长安,致使王允殉国,吕布败走,朝廷再次落入豺狼之手,天下崩乱之局,由此愈演愈烈,直至今日。”他对贾诩的印象极为复杂,既深深忌惮其谋略之诡谲狠辣,每每思之背脊发凉,又不由惊叹其总能于乱局中精准把握关键、保全自身乃至扶摇直上的惊人能力。

“正是此人。”郭嘉眼中闪着如同发现猎物的精光,声音压得更低,“据嘉通过各种渠道所得之零星消息,李傕、郭汜这两个蠢货彻底撕破脸、在长安城内杀得血流成河之时,这位贾文和先生,似乎并未深陷其中,作那愚忠陪葬之辈。以他明哲保身、趋利避害的本事,十有八九早已寻得良机,金蝉脱壳,离开了那个是非漩涡中心。如今关中大乱,已成糜烂之势,他若想离开那片绝地,无论是南下依附荆襄刘表,还是东往中原另寻明主,这鲁阳附近的古道,乃是其南下的必经之路之一。”

刘湛顿时完全明白了郭嘉的意图,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你是说,我们极有可能在此地,‘邂逅’这位贾文和先生?”

“非但有可能,”郭嘉得意地再次晃了晃他的宝贝酒壶,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情,“嘉早已未雨绸缪,派出了手下几名最是机灵狡黠、善于伪装的斥候,扮作逃难的流民或是行脚的小商贩,在前方数十里范围内哨探,重点关注那些形单影只、或小队而行,且气质独特、迥异于寻常百姓或溃兵之人。若能得天眷顾,得此‘毒士’倾力相助,主公此番西进之路,无异于猛虎添翼,蛟龙入海,许多棘手难题,或可迎刃而解。”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当然,此人心思之深沉,性情之谨慎,远超常人,如何说动他,让他心甘情愿地登船,还得看主公您的手段与诚意了。强扭的瓜不甜,对这老狐狸,尤其如此。”

刘湛沉吟不语,目光投向远方暮色渐浓的山峦。贾诩此人,确是一把绝世利器,若能握在手中,指向敌人,自然无往不利;但若驾驭不当,或是心意不诚,则极有可能反噬其身,后果不堪设想。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面对关中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局面,以及那位用兵如神、绝不会坐视自己顺利勤王的曹操,若能得贾诩这等深谙人性、精于算计的谋士在旁筹划,无疑将大大增加胜算。这其中的风险与机遇,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紧密相连。

就在这时,“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快马从前队方向飞驰而来,马蹄踏起一溜烟尘。来者正是徐晃麾下的一名亲兵,脸上带着急切与肃然。那亲兵奔至刘湛马前,利落地勒住战马,翻身落地,单膝跪地,抱拳高声禀报:

“禀主公!徐将军命小人来报!先锋部队在前方约十里处,一座废弃的驿站附近,发现一小队形迹可疑之人,约十余骑,护卫着一名文士打扮的老者。对方见到我军前哨,并未像寻常流民或溃兵那般惊慌逃窜,反而主动停下,就地等候,为首老者声称……欲求见主公!徐将军见其气度不凡,不敢擅专,特派小人火速来报,请主公定夺!”

刘湛与郭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与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没想到,郭嘉的预感,竟然应验得如此之快!

“可知那文士姓名?”刘湛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问道。

“回主公,对方并未直言名讳,只言自己姓贾……。”亲兵如实回禀。

“贾!”郭嘉闻言,忍不住抚掌轻笑,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果然是他!主公,您看,这天地间的‘文和’之气,并非需要刻意捕捉,乃是自行来投矣!机缘已至,速去相见,切莫错过这上天送来的厚礼!”

刘湛当即不再犹豫,下令中军加快行进速度,同时命那名亲兵立刻返回,通知徐晃,将那一行人引至驿站旁相对完整、便于谈话的一处院落等候,并再三叮嘱,务必以礼相待,不可有丝毫怠慢,更不得无礼搜查或威逼。

小半个时辰后,夕阳已几乎完全隐没在山脊之后,只在天边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线。刘湛率领郭嘉及数十名精锐亲卫,抵达了那座废弃已久的驿站。驿站早已破败不堪,荒草蔓生,只剩下几间墙体歪斜、屋顶塌陷大半的土屋,和一个早已倒塌、只剩下几根焦黑木料的马棚。

夕阳最后那点可怜的光线,透过没有窗纸、如同黑洞般的窗棂,勉强照亮了院落中央站着的一小群人。

只见十余名骑士,虽人人面带疲惫,衣甲沾满尘土,甚至带着些许干涸的血迹,但个个眼神精悍,身形挺拔,如同钉子般牢牢护卫在四周。他们并未摆出明显的攻击姿态,但那股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剽悍之气,以及那种看似随意、实则将中间老者所有可能受到威胁的角度都隐隐封死的标准警戒姿态,显非寻常护卫,而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

而被他们如同众星拱月般护卫在中间的,是一位年约五旬、身着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异常的青色深衣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癯,皮肤因常年案牍劳形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明,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水,不起丝毫波澜,甚至带着几分看透世事沧桑、洞悉人心鬼蜮的淡漠与疏离。他颌下留着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三缕长须,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的竹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晚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自有一股不同于周围肃杀气氛的、渊渟岳峙般的沉静气度,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数千大军的肃杀,都与他全然无关。

刘湛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身旁亲兵,整理了一下因疾驰而略显凌乱的衣袍,快步上前,在距离老者数步远处站定,郑重地拱手行礼,语气诚恳:

“敢问,可是文和先生当面?豫州刘湛,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只恨无缘得见!不想今日竟在此荒僻之地,得遇先生仙踪,实乃三生有幸!”

贾诩目光微动,在刘湛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也在快速打量着这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年轻诸侯。他并未因刘湛的身份而显得惶恐,只是微微欠身,从容还了一礼,声音平和舒缓,不带丝毫紧张或谄媚的波澜:“败军之虏,落魄之人,贾诩,见过刘豫州。豫州扫平逆袁,威震中原之名,贾某在关中亦有耳闻,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颜,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确是贾某三生有幸。”他的目光在刘湛年轻却沉稳的脸上停留片刻,又似不经意地扫过一旁正饶有兴趣打量着他的郭嘉,眼中闪过一丝极快、却未能完全掩饰的探究与衡量之色。

郭嘉笑嘻嘻地插话道,语气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文和先生何必如此过谦?先生之才,鬼神莫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董卓暴虐,先生能于虎狼窝中保全身家;李郭昏乱悖逆,先生又能于血海滔天中从容脱身。这‘败军之虏’、‘落魄之人’八字,可是无论如何也安不到先生头上的。”这话看似恭维,实则绵里藏针,既点出了贾诩过往那段不算光彩的经历,也暗含了对其趋利避害本能的试探。

贾诩闻言,淡淡地看了郭嘉一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一个笑容:“这位想必便是那位算无遗策、助刘豫州定鼎豫州的郭奉孝,郭祭酒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少年英杰,气度不凡。贾某不过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碌碌无为,何谈才能?比不得奉孝兄年纪轻轻,便得遇明主,纵横捭阖,立下这不世功业,前途不可限量。”

刘湛见二人言语之间机锋隐现,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便适时抬手,温和地制止了这试探性的交锋,对贾诩再次诚恳地说道:“先生一路劳顿,想必辛苦了。此地荒僻,非是谈话之所,风沙甚大。如先生不弃,请移步屋内暂歇,容刘湛备些随身携带的薄酒粗食,你我慢慢叙话,不知先生意下如何?”他态度谦和,礼数周到,全然没有一方诸侯常见的倨傲与架子,显得真诚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