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悬着的那只黄铜铃铛被穿堂风撞得“叮铃——叮铃——”直响。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
那声音算不上清脆,带着点经年累月被烟火熏过的沉郁,尾音在满是铁屑和煤烟味的空气里荡了三荡,才慢悠悠地钻进里屋。
铁山正弓着腰,脊梁骨像块被岁月压弯却没断的老松木。
三十斤重的铁锤在他手里轻得像片刚抽芽的柳树叶,手腕微微一沉,锤头便带着破风的呼啸砸下去——“哐!”火星子“噼啪”溅起来,有几粒蹦到他黝黑的胳膊上,烫出细碎的白痕,转眼又被汗水洇成浅灰的印子。
他眼皮都没颤一下,只是喉结滚了滚,咽下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
铁砧上的铁坯烧得通红,像块刚从熔炉里捞出来的落日,连空气都被烤得发颤。
“哐!哐!”又是两记重锤,铁坯在砧上发出沉闷的呜咽,边角渐渐被砸出规整的弧度。
铁山的胳膊上暴着青筋,汗珠顺着额角的沟壑往下淌,坠在满是胡茬的下巴上,又“啪嗒”滴进脚边的煤堆里,溅起一小撮灰。
这双手从十三岁就开始抡锤,掌心的茧子厚得能当磨刀石,指关节肿得像串老核桃。
早年烫出的疤摞着新添的痕,早把疼觉磨成了麻木——就像此刻,铁坯的热气烤得他脸颊发烫,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眼里只盯着铁坯上渐渐成形的弧度,仿佛那通红的铁块里,藏着他这辈子没说出口的光阴。
铺子中央立着的老铁砧,是父亲传下来的念想。
黑黢黢的铁块被祖孙三代的锤子敲了几十年,边角早被磨得发亮,亮得能照见铁山汗津津的脸,连眼角的细纹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