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君槿楼回音这三日,京城的雾面像一张床发了霉的棉被,白天夜里压着屋檐。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锦绣苑的晨昏因此被拉得很长——长得足够把一声叹息拖成一首挽歌。
沐云笙深居简出,只在卯正一刻去沈玲儿跟前站一站。
荣禧堂里炭火通红,却把她的脸映成纸白。
沈玲儿拉着她问寒暖,指甲上的蔻丹艳得近乎狰狞。
沐婉柔倚在里间纱幔后,露出一截裹着细纱的血痂在灯火下像一条蜿蜒的蜈蚣。
谁也没提那盆碎成渣的墨牡丹,可空气里全是碎瓷的冷味。
沐云笙垂眸,袖中却抚过一片薄竹——那日蔷薇刺上沾的血,早已被她悄悄刮下,封进一只空心耳坠。
血腥味被封存,却在每一次晃动里提醒她:游戏才刚开始。
回到锦绣苑,她看书、习字、煮茶,动作极轻,仿佛怕惊动檐角那只筑巢的灰雀。
可只有念霜知道,小姐每翻三页,便要用指尖在书脊上划一道。
那个力道,足以割破最韧的桑皮纸。
三日下来,这本书的脊已遍布细痕,像被猫爪反复撕挠——每一道,都是她硬生生压下的焦躁。
第三日,天气终于放晴了。
阳光薄如冰片,落在天井里,却照不穿青石缝里的残霜。
沐云笙去沈玲儿处“告假”——要去护国寺,为生母点一盏长生灯。
她的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沈玲儿本想拦,可一想到沐春风那边的事,嘴角抽了抽,终是点头。
沐婉柔倚在屏风后,冷笑一声,扬手摔了药碗——瓷片四溅,有一片掠过沐云笙的裙角,“当”一声钉在门框上,像一枚未遂的暗器。
午后,她终于出门了,依旧素衣白裙,帷帽垂纱,只带念霜一个。
马车驶出沐府,辕声辘辘,每一下都像碾在神经上。
帘外市井声渐起,她却阖眼,任车身晃动,仿佛要把胸腔里那团焦躁晃成碎渣。
可就在马车停在山海藏书局门口时,一道慵懒轻佻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下来——
“哟,这不是沐家大小姐吗?真是好巧。”
沐云笙指尖一紧,书页在袖中发出极轻的“嘶啦”。
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玩世不恭的纨绔小郡王夜珏冥。
他倚在华丽马车旁,绛紫锦袍被日头蒸出暗金流云,像一条刚醒的蟒,懒懒晒鳞。
腰间羊脂玉坠随呼吸轻晃,碎光四溅,刺得人眼疼。
几个纨绔围在他身后,衣袍一个比一个艳,笑却一个比一个脏。
行人缓下脚步,目光像嗅到血腥的苍蝇,迅速聚拢。
夜珏冥踱步上前,靴底踩过水洼,溅起污水,落在她月白的裙角——像一小片被刻意泼上的墨。
他微微俯身,呼吸几乎穿透轻纱,湿热掠过她耳廓,像蛇信舔过皮肤:“沐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怎么身边就带了一个丫鬟?
相府嫡女这般简从,未免太失身份了吧?还是说……”
他故意拉长语调,恶劣得近乎天真,“沐相爷……苛待你了?”
话音刚落,身后纨绔哄笑,声波劈头盖脸砸下,震得白纱轻颤。
念霜指节已泛白,软剑在腰下嗡鸣,却被沐云笙一个极轻的抬手压下。
帷帽下,她眸色冷得发蓝,像两口被暴雨灌满的井,井底却燃着两粒幽绿的鬼火。
鬼火里,映出夜珏冥的脸——笑得张扬,眼底却藏着一丝极深的焦躁,仿佛急于把她推离某个漩涡。
她忽然懂了,这不是简单的纨绔挑衅,这是逼退——用最直接、最粗鲁的方式,把她逼到舆论悬崖,逼她知难而退,远离京都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