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明。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青灰色的雾像一层湿透的纱,从屋檐垂到地面,把整个沐府裹进冰冷的一只巨大的茧。
锦绣苑的灯笼尚未熄,灯罩里的烛火被潮气压得只剩黄豆大,偶尔“啪”地爆个灯花,像垂死之人喉间最后一口气。
念霜换上一身粗布短打,把软剑缠进裤腿,临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她家小姐立在廊下,只披一件素纱中衣,乌发散在肩头,被风掀起时像一面破碎的旗。
天色太暗,看不清神情,只看见一抹极冷的亮光在眼眸底里闪了一下,像是一把刀出鞘前的寒星。
“路上小心。”
沐云笙声音不高,却带着砂纸磨过的沙哑。
念霜点头,足尖一点,人没进雾里,瞬间被吞得无踪,仿佛昨夜从未存在。
……
柔芳苑。
沐婉柔几乎一夜未合眼。
铜镜里,她眼尾通红,却倔强地不肯用粉去盖——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战妆”。
“彩蝶,再把那盆墨牡丹搬近些,对,放在青石板的接缝上。”
她声音轻软,却带着神经质的颤,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
花瓣上犹带夜露,黑得发蓝,好像被墨汁反复浸泡过的尸体,金蕊却鲜艳得刺眼,仿佛一簇簇小火苗,在黑夜里无声嘲笑。
她抬手,将指尖血珠抹在其中一片花瓣上——那是昨夜掐破自己掌心挤出的血,早凉透,却仍带着甜腥。
“沐云笙,你今日便在这花上,给我跪下去。”
……
锦绣苑。
卯正三刻,桃蕊跌跌撞撞跑进来,裙摆被露水打得透湿,像两只沉重的翅膀。
“小、小姐……二小姐请您去赏、赏墨牡丹……”
她声音发颤,额前碎发黏在伤口上——那是刚才自己撞在门框上磕破的,血珠顺着眉骨滚到睫毛,随着眨眼,一滴滴砸在地板上,像一串细小的红珊瑚。
沐云笙执卷的手停在半空。
书页是《西域风物志》,恰好翻到“墨陀罗”一页——花色如墨,蕊带金边,汁液可使人肌肤红肿溃烂,状如风疹,三日后脱痂,留痕终身。
她指尖在插图上摩挲两下,忽然笑了。
那个笑意极轻,却惊得檐角麻雀扑棱棱四散。
“告诉二妹妹,我换身衣裳便去。”
她的声音温柔得好像春夜细雨,眼底却结着一层寒霜。
桃蕊小心翼翼退下时,腿软得几乎跪倒——她恍惚觉得,大小姐方才那一笑,比二小姐的怒火更吓人,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人的脖子。
……
出门之前,沐云笙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把袖袋里的薄瓷刃换成一指宽的竹片——刃太利,容易见血,她今日不想见血。
第二件,将昨夜调好的“凝露膏”抹在颈侧与腕内——药膏无色无味,却能在半盏茶内令接触到的皮肤泛起红疹,状若花粉过敏。
第三件,对念秋低语七个字:“看戏,别急着拆台。”
念秋领命,身影一闪,隐入晨雾。
……
柔芳苑。
石板地早被王癞子用清油擦过一遍,油膜被晨雾一润,亮得像面镜子,照出沐婉柔扭曲的脸。
她穿一袭绯红蹙金云雁裙,腰束得极紧,仿佛要把自己的肋骨一根根勒断,才足以压住狂跳的心。
远处脚步声轻缓,月白色裙角先一步踏入视线——沐云笙来了,未施粉黛,只鬓边别一枝素银海棠,寒素得近乎挑衅。
“姐姐!”
沐婉柔迎上去,声音甜得发腻,却在尾音里藏了锯齿。
她伸手去挽沐云笙的臂弯,指甲在袖下悄然张开,像五柄淬毒的小钩。
一步、两步、三步……
靠近花盆的瞬间,沐婉柔忽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扑过去,右手看似慌乱地抓向沐云笙腰眼——那里是重心,只要轻轻一推,人便会跌入右侧蔷薇丛。
刺棘锋利,衣裂、皮破、血珠滚,众目睽睽,大小姐失仪,名声尽毁!
电光石火——
沐云笙的左脚以几乎不可察觉的角度,向后滑了半步。
半步,恰让沐婉柔的指尖擦过她腰间飘带,扑了个空。
同一瞬,她右手“扶”向沐婉柔肘弯,指腹却暗扣在麻筋上,轻轻一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