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融化的奶浆,在草原的低洼处缓缓流动。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雷阳踩着沾着露水的草叶,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草叶边缘的锯齿划破了他的肉垫,细微的痛感顺着四肢爬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粉嫩的肉垫上已经结了层薄茧,却远不如同胞们厚实——黑石的爪子早就磨得发黑,踩在碎石上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风耳虽然瘦弱,跑起来却像团没重量的影子,仿佛草叶的锋利伤不到他。只有雷阳,还保留着人类对“疼”的敏感,每走一步都要先打量脚下的路况,生怕被尖锐的石子或断枝划破皮肤。
“呜——”
身后传来一声不耐烦的低嚎。雷阳回头时,正撞见一头亚成年狼扬起的尾巴。那尾巴像根粗硬的鞭子,带着风声抽在他的后腿上。力道不算重,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头亚成年狼叫“灰疤”,右耳缺了块月牙形的豁口,是去年冬天跟鬣狗抢食时被咬伤的。他总爱欺负幼崽,尤其爱盯着雷阳——大概是因为整个狼群里,只有雷阳会在被欺负时露出类似“委屈”的表情,这种在狼族里近乎异类的反应,总能让灰疤觉得有趣。
雷阳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前爪陷进一片湿润的泥地里。冰凉的泥水顺着趾缝渗进去,他下意识地缩了缩爪子,这动作又引来灰疤一声嗤笑。
“快走,废物。”
虽然听不懂狼的语言,但那语气里的嫌弃像针一样扎进雷阳心里。他低下头,把耳朵贴在脑袋上,这是他从雪爪那里学来的“示弱”姿态。在前世的职场里,他习惯了用退让换取安宁,可在狼群里,这招似乎只管用一半——灰疤确实没再动手,但眼神里的嘲弄更浓了。
狼群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前进。河床两侧的土坡上长满了酸枣丛,枝桠上的尖刺像倒插的匕首,在晨雾里闪着冷光。雷阳记得雪爪说过,这种灌木的果实成熟时能解渴,但枝叶是狼群标记领地的“天然刺篱”,只要在丛里留下气味,其他掠食者就不敢轻易靠近。
可此刻,这些尖刺成了雷阳的噩梦。他得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地从丛间的缝隙里挤过去,生怕被刺勾住绒毛。黑石却像没看见那些尖刺似的,直接从酸枣丛里穿了过去,枝桠划过他的脊背,他顶多甩甩尾巴,脚步连顿都没顿。
“呼……”雷阳吐出一口带着露水湿气的气,看着黑石的背影消失在雾里。他突然想起自己刚上小学时,总被同学嘲笑“走路像个小姑娘”——因为小时候得过滑膜炎,跑快了膝盖会疼,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慢腾腾的习惯。没想到重生变成狼,这“慢”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黑石的样子,挺直脊背往酸枣丛里钻。尖刺立刻勾住了他后颈的绒毛,一阵拉扯的疼传来。雷阳咬着牙往前挣,“刺啦”一声,几根灰白色的绒毛被扯了下来,飘落在湿漉漉的草叶上。
等他终于钻出酸枣丛时,狼群已经走出很远了。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起伏的土坡,成年狼们的身影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小黑点,雪爪的白色皮毛在其中格外显眼。雷阳慌了神,撒腿就想追上去,可刚跑两步,肉垫就被地上的碎石硌得生疼,不得不又放慢了速度。
“呜……”他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在人类社会里,掉队顶多意味着赶不上公交车,可在草原上,掉队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所有掠食者的视线里。昨晚雪爪刚叼回一只被狼獾咬死的幼崽,那幼崽就是因为跟不上狼群,独自留在洞穴附近时被偷袭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雷阳以为是灰疤又回来找他麻烦,吓得往旁边的岩石缝里缩了缩。可跑过来的却是风耳。
风耳的小短腿跑得飞快,肚子几乎贴到地面,耳朵却警惕地竖着。他跑到雷阳面前,急急忙忙地用鼻子拱了拱雷阳的前爪,又扭头对着狼群离开的方向“呜呜”叫了两声,像是在催他快点。
“我知道要快点,”雷阳在心里回答,“可我疼啊。”
他试着抬起右前爪,肉垫上果然划了道细细的血痕。风耳凑过来闻了闻,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那道伤口。温热的舌头扫过皮肤时,雷阳打了个颤——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暖意。在这只小狼崽身上,他总能感受到一种不带功利的善意,这在弱肉强食的狼群里,简直像荒漠里的泉水。
“走吧。”雷阳用头蹭了蹭风耳的脖子,算是回应。
两人一起往前追。风耳跑几步就停下来等雷阳,耳朵时不时转向四周,捕捉着草原上的动静。雷阳发现,风耳虽然跑得急,却总能精准地避开脚下的碎石和断枝,仿佛他的耳朵不仅能听声音,还能“看”到路况似的。
“你怎么做到的?”雷阳忍不住在心里问。他试着模仿风耳的样子,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可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追出大约一里地后,雷阳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痛,四肢的肌肉也开始发酸。这具身体毕竟还只是只三个月大的幼崽,耐力远不如成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