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玉真观。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秋日那甚是明媚的阳光轻巧地透过观内那棵老松的枝桠,洒下斑驳却又灵动的光影,却驱不散观内弥漫的庄严肃穆之气。
正如杨昱所料,此时的玉真观内已是人山人海,但与他预想中贵妇云集的场面不同,挤满前庭、回廊的,多是身着襕衫、头戴幞头的士子。
这些长安城的年轻读书人,或神色愤慨,或面带悲戚,不过眼神中又都带着些探究。
持盈散人在长安城的舆论场中扮演透明人已有好些时日了,如今一出手居然就是这等盛大无比的场面,却不知有何深意。
教坊司的这个案子也算是近来的一大政治热点了,虽说因为拖得太久关注度慢慢地变少了,但背后的利益牵扯,他们还是清楚的。
持盈散人是要做出某种政治表态了?还是说她此举代表了兴庆宫中那位圣人的意思?
他们猜不透。
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之中定是带有对那些教坊中的官妓们的同情的。
他们这些读书人与教坊司的官妓们关系最为密切----诗酒唱和,红袖添香,多少风流韵事、知己之情都与此地相连。
“海棠们的悲剧,在他们眼中,不仅仅是一次社会不公,更是一种对他们才子佳人美好幻想的残酷摧残,足以引动兔死狐悲之慨。
而那些平日里最热衷参加各种法会、雅集的贵妇人,今日却寥寥无几。
仅有的一些年轻少女,也多是冲着杨昱的才名而来,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瞟向即将作为主祭台的前方。
至于真正的贵妇人们,虽然她们总喜欢在各种宗教法事中现身、交游,想要为自己塑造出一副名为“慈悲”的金身,但她们心中又大多鄙夷官妓的出身与职业,视此为污秽之事,唯恐沾染上身,坏了自家“清誉”,故而避之不及。
官员到场者更是屈指可数。
御史杨国忠、库部员外郎王维、给事中韦见素、秘书监晁衡以及刚刚逃脱大劫打算出来散心的著作郎王曾,算是撑场面的核心。
此外便是几个品阶不高、或因与元结交好、或本就对李林甫不满的年轻官员。
还有一个甚是出人意料的来宾,便是这长安县尉颜真卿竟也身着常服,悄然立于人群边缘,而没有与杨国忠等人站在一处。
他神色肃穆,对外只说是维持治安----如今长安上下的日常治安都是他和靖安司在负责,如今玉真观这边聚集了如此多人,他亲自过来看着,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位主动权站到了风口浪尖,尽全力坚守职责的县尉,此来更多是出于一份未泯的良知与对公道的无声支持。
持盈散人并未现身于前庭,只在后殿静修,她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就将舞台完全留给了年轻人,正好也锻炼锻炼自家这些不成器的弟子。
因此法会便由李冶协同观中几位年长道姑主持。时辰将至,场中渐渐安静下来。
李龟年又一次被杨昱请了过来当背景板。
老乐师对于这事儿自然是不会推拒的,韦念奴当初跟着他四处表演时,也与他说过海棠的故事,他也十分惋惜,因此就算杨昱不请他,他也要当一回恶客不请自来。
李龟年抱着琵琶,静坐于台侧一隅,神色凝重。随着他指尖拨动,一曲苍凉、哀婉的琵琶曲如泣如诉地流淌开来,瞬间将所有人的心绪拉入了悲悯的氛围之中。
杨昱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台前中央。
他今日穿着一身素色长衫,褪去了平日里的散漫,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痛。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尤其在元结、王维等人身上停留片刻,最后看向了人群中那道白色的身影----陈妙果然来了。
她站在长安各个道观派来当代表的道姑们的最前列----清虚观作为太史令李仙宗的地盘,地位自然是相当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