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关系你说了算吗”
韩凌拿出手铐。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看到手铐,柴少松当即把双手背到身后:“警官,我绝对不跑,我发誓绝对不跑,能不戴手铐吗这么多人看着呢,给点面子呗
待会您问什么我答什么,
风从水库边掠过,吹得芦苇沙沙作响。韩凌站在警戒线外,眯眼望着那艘半沉的渔船。船身腐朽,青苔爬满舱板,像一具被遗忘多年的尸体。技术科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搬出一罐又一罐密封的蜂蜜,编号贴纸尚未撕去,标签空白,只在瓶底刻着同样的字:“甜的东西,最容易藏毒。”
一样的刻痕,一样的执念。
“数量清点了。”童峰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一共四十七瓶。三十九瓶含乌头碱衍生物,八瓶是二号慢性毒素。还有一小箱粉末,初步检测为解药原料,但配比和陈志远留下的三号略有不同。”
韩凌没说话,只是盯着最中间那瓶。它比其他的更干净,像是被人特意擦拭过。他戴上手套,轻轻拿起,对着光看。玻璃映出他疲惫的脸,还有身后灰蒙蒙的天。
“这不是陈志远做的。”他说。
“你怎么知道”
“他被捕前已销毁所有实验资料,设备也被查封。而且”韩凌翻转瓶子,指腹摩挲着底部刻字,“这字迹太稳了。陈志远最后那几瓶,手已经抖得控制不住力道。这个人不一样冷静、精准,甚至有种仪式感。”
童峰皱眉:“你是说,有人接过了他的审判”
韩凌没回答。他脑海里浮现出任艺接过解药时的样子没有激动,没有感激,只是将瓶子轻轻塞进枕头底下,仿佛那是某种承诺的信物。他还记得那天任艺说的话:“我会好好活着就为了那天早上,她对我说:慢点吃,锅里还有。”
可如果这句话,也被扭曲了呢
回局的路上,韩凌让司机绕道去了城南临终关怀医院旧址。那里早已拆迁,只剩一片荒地,野草疯长,水泥残垣上涂着褪色的 graffiti。他下车,踩着碎砖走向当年病房的大致位置。风吹起衣角,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蜜香,像是幻觉。
手机响了。是法医中心。
“韩队,我们对陈志远电脑做了深度恢复,在一个隐藏分区里发现了一份音频文件,录制时间是三个月前。内容你最好亲自听一下。”
十分钟后,韩凌坐在办公室,耳机贴耳。录音开始,背景有蜂鸣声,像是蜂箱附近。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妈,我找到她了。那个女人,潘霞。她住在城西老楼,每天早上都会去巷口喝粥。你说得对,她不配安享晚年。她看着周阿姨咽气,却转身就把孩子送进了地狱。二十年啊您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她连三天都没忍住。”
停顿片刻,声音颤抖起来。
“可当我看见她蹲在路边咳嗽,瘦得像风能吹走,我又犹豫了。她说对不起的时候,眼泪是真的。我突然想问您如果我们换一换,如果您是她,您会怎么做”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韩凌摘下耳机,手心出汗。
这不是陈志远的声音。
虽然相似,但更年轻,语调中少了那种压抑多年的恨意,反而透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像是一个人站在深渊边缘,既想跳下去,又怕看不见底。
他立刻调取陈志远亲属档案。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唯一登记的亲属是他母亲的妹妹林秀兰,现居外地,二十年未与陈家往来。
“查林秀兰有没有子女。”韩凌下令。
两小时后,答案出来:有一子,名林昭,三十四岁,生物学硕士,曾任职于某生物科技公司,三年前因参与非法药物试验被吊销执照,此后行踪不明。
韩凌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瘦脸,黑框眼镜,眼神安静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他在简历里看到一行备注:擅长神经毒素提取与缓释系统设计。
“他不是继承者。”韩凌喃喃道,“他是学生。”
陈志远在母亲坟前烧文件时,或许根本不是在毁灭证据,而是在传递信息。那份偿还计划的真正读者,从来就不只是警方。
而是林昭。
当晚,韩凌再次来到监狱探视任艺。
牢房灯光昏黄,任艺正在读一本破旧的童话书小王子。见韩凌进来,他合上书,笑了笑:“你来得正好,我刚读到一句话: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花费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韩凌坐下:“你知道林昭吗”
任艺笑容凝固了一瞬。
“是你给我的那瓶解药提醒了我。”他低声说,“那种配方结构,我在狱中自学药理时见过一次。是我的生母周素芬写的笔记复印件,夹在她遗书的信封里。当时我以为是她病糊涂了记的偏方,现在才明白她在尝试制造一种既能止痛又不会成瘾的蜜剂,用来帮晚期病人减轻痛苦。她不想让他们像她一样,在剧痛中等死。”
韩凌心头一震。
“所以蜜引最初不是毒药”
“不是。”任艺摇头,“它是药。是我母亲用尽最后力气研究的东西。后来被人改了配方,加入了断肠草、乌头碱变成了杀人工具。杜俊才拿它去卖高价养生蜜,骗那些癌症患者说是神药;潘霞害怕惹祸上身,烧了大部分笔记;而陈志远他以为全世界都在利用我母亲的牺牲牟利,所以他要用同样的方式惩罚他们。”
“那你呢”韩凌问,“你恨吗”
任艺沉默了很久。
“我恨过。恨这个世界让我成了孤儿,恨那些拿我母亲心血当商品的人。可当我吃到第一碗粥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活着,是因为有人愿意多给我一口饭。任母不怕我是灾星,不怕我脏,不怕我带来厄运。她只说:慢点吃,锅里还有。”
他抬头看着韩凌。
“所以我现在相信,善也可以传染。就像恶一样。”
韩凌离开监狱时,夜已深。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西纺织厂家属院。陈志远住过的老屋已被查封,门上贴着封条。但他注意到窗台下有一块松动的地砖,轻轻一撬,里面藏着一个u盘。
带回局里提取数据,是一段视频。
画面晃动,拍摄者显然躲在暗处。镜头对准一家早餐摊,老板娘掀锅的动作熟悉得令人心颤怕烫着人,下意识后缩,然后笑。
画外音是林昭的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人她每天都给别人免费煮粥”
接着是陈志远的回答,沙哑而疲惫:
“是。我本来想让她尝尝我妈临终前的味道剧痛、抽搐、肝肾衰竭。可我站在这儿看了七天,每天都有老人、流浪汉、环卫工来喝她的粥。她记得每个人的名字,知道谁胃不好不能吃糯米,谁糖尿病要少放糖”
画面外传来一声叹息。
“她说对不起那天,我没动手。我知道,真正的审判,不该由我来做。”
视频结束。
韩凌坐在黑暗中,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