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僻山林间,落叶积叠盈尺。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爷,可是您本尊亲临?”
李稳自地上起身,声嘶力竭。
虫人陈根生的声音从那副怪诞面容下传出。
“哪个我于你而言有何分别?你可看清你爹那虚伪面孔了?”
这话让李稳心头一紧。
他定了定神,问道。
“您用道则给他造了肉身,为何还说他虚伪?”
陈根生肯定道。
“我若不出手以道则稳固其躯壳,他此刻已然爆体而亡,化为一滩较其第七世更不堪的肉泥。”
“而他又要亲儿献祭精血,如此非虚伪而何?”
林间,风声飒飒。
李稳重新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眸子,再一次对上了横枝上那道虫影。
“爷。”
“你刚才说,变强那事……你为何收徒?”
陈根生翩然落地。
“自然是为了你。我实难坐视。”
“你这般遭人践踏,葬于永安镇西头乱葬岗的孙糕糕若泉下有知,岂能瞑目?她含辛茹苦将你抚育成人,难道便是为了让你献出心头精血,去复活一位与你毫无瓜葛的女修?”
“她又怎会甘心呢?”
李稳浑身一颤,眼眶又一次滚烫起来。
此时陈根生依旧说道。
“李蝉生你养你,既未传你神通,亦未授你处世之道,实乃失职。古语有云,恩师如父。我既传你神通,便是你师尊,自当兼承你父亲之责,照拂于你。”
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于此刻豁然显现。
他对父亲与爷的权衡比较,实则早有端倪。
纵然这陈根生并非真的爷爷,自己也甘愿这般唤下去。
他早年便前往红枫谷修行,归乡时娘亲已然离世,父亲又终日为大业筹谋,若没有他这位爷,自己何去何从?
说到底是孤独的。
他心中感怀,忙拱手道。
“爷,且放宽心。我既为您的开山大弟子,定不辱使命,不负您所望。”
虫人陈根生复眼在林间的斑驳光影里,折射出毫无温度的色泽。
“你为何哭?”
李稳一滞。
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陈根生道出真相。
“你哭,只因你太弱。弱到只能眼睁睁瞧着旁人将你的念想踩在脚下,弱到只能用眼泪来宣泄你的不甘。”
“这世道,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连给地里的草木润喉都嫌咸了。”
“你还记得,你在红枫谷时,与我说过的那些坏事?”
李稳当然记得。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那时他还颇为自得,觉着自己已是谷中一害。
陈根生嗤笑一声。
“把锦鲤塞满管事卧房,往炼器池里倒猪粪,引蜂群去惊扰女弟子沐浴……”
“这些也配称作坏事?”
“你做的那些,不过是顽童作剧。”
“你只是让那些人感到不快,感到麻烦,却未曾真正伤及他们分毫,更未曾让他们对你生出半分惧意。”
“你以为你搅得谷中鸡犬不宁,实则在那些真正的修士眼中,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幼稚可笑。”
李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那……何为真正的坏?”
陈根生缓缓直起身子,抬头望了望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