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苏晚坐在工作台前,手中拿着那方新刻好的“苏陆记”木章,蘸了茜草汁,在一小块棉布上轻轻按下。红褐色的印记清晰地显现出来——相互缠绕的藤蔓勾勒出“苏”与“陆”的偏旁,线条流畅而古朴。
她满意地端详着这个标记,心里盘算着明天去交货时,就跟丽华师傅说明,以后所有出自她手的衣服都会印上这个标识。
“有了这个,就不怕别人再轻易仿冒了。”苏晚轻声自语,将印章小心收好。
傍晚时分,陆衍从地里回来,带回来一捆新削好的竹竿,准备加固大棚的支架。他洗去手上的泥土,走进堂屋,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那方小小的印章上。
“刻好了?”他拿起印章,在掌心端详。
“嗯,”苏晚点头,递过那块印了标记的布片,“你看,清晰吗?”
陆衍的指尖拂过布片上尚未干透的印记,那相互依偎的藤蔓图案让他目光微凝。“很清晰。”他低声道,将印章放回原处,“有了这个,是好事。”
他的肯定让苏晚心中一定。她起身去灶房准备晚饭,陆衍则走到院角,开始修理那些竹竿。锯子拉扯竹节的声音与灶房里锅碗瓢盆的响动交织在一起,构成小院傍晚特有的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第二天一早,苏晚带着新做好的、印着“苏陆记”标记的五件冬衣,前往丽华裁缝铺交货。秋日的晨风已带寒意,她将衣服用干净的蓝布包袱仔细裹好,抱在怀中。
丽华师傅仔细检查了送来的衣服,对做工和版型依旧赞不绝口。当看到衣领内侧那个小小的红色标记时,她愣了一下,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看。
“苏晚,这个是?”
“丽华师傅,这是我自个儿刻的标记,‘苏陆记’。”苏晚解释道,“我想着,以后从我手里出去的衣服,都印上这个,也算是个凭证。”
丽华师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想法不错。有了这个标记,客人也能认准你的手艺。”她放下衣服,却又像是想起什么,语气略带凝重,“不过,有件事得跟你说说。前两天,我瞧见供销社那边也挂出了几件仿你那个翻领收腰款式的棉袄,做工粗糙,但样子学了个七八分,价钱便宜不少。”
苏晚的心微微一沉。果然,仿冒跟风还是来了。
“是哪家做的,您知道吗?”
丽华师傅摇了摇头:“没挂牌子,听口音像是外地来的。我估摸着,是有人看你这款式卖得好,找了便宜人手仿着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从裁缝铺出来,苏晚心情有些沉重。她抱着结算的工钱和新接的活儿料子,走在公社的街道上,下意识地朝供销社方向望去。
果然,在供销社门口的临时摊位上,挂着几件眼熟的藏蓝色翻领收腰棉袄。她走近些看,料子明显粗糙,针脚歪斜,腰身的收省也做得不到位,显得臃肿。但价格确实便宜,只要八块钱一件,比她通过丽华师傅出的货便宜了近一半。已有几个看着家境普通的妇女在摊前翻看、问价。
摊主是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人,穿着半旧的工装,眼神精明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苏晚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她知道,跟这种流动摊贩理论毫无意义,他们无根无萍,今天在这里,明天可能就去了别处。唯有不断提升自己产品的品质和独特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回到村里,已是晌午。苏晚远远看见自家院门口停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农技站的绿色帆布包。是李卫东又来了。
她微微蹙眉,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推开院门。
李卫东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母亲李桂芹陪在一旁,脸上带着笑。陆衍则坐在门槛上,低头擦拭着锄头,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晚晚回来了?”李桂芹见她进门,连忙起身,“你卫东哥等你好一会儿了,说是有事找你。”
李卫东放下茶杯,推了推眼镜,笑着站起身:“晚晚,回来了。我正好下来村里看看冬小麦的情况,顺路过来看看你。”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抱着的布包上,“又去送活儿了?真是辛苦。”
“还好,习惯了。”苏晚将布包放进工作室,语气平静,“卫东哥找我有事?”
李卫东笑了笑,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是这样,公社妇联要组织个‘巧手致富’交流会,邀请各村有手艺的妇女参加,分享经验。我跟林杏同志提了你做衣服的手艺,她觉得很不错,特意给了个名额,这是邀请函。”
苏晚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看,确实是公社妇联的正式通知,时间定在下周三。
“这是个好机会啊,晚晚!”李桂芹在一旁喜形于色,“能去公社开会,露脸呢!”
苏晚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心里却并无多少喜悦。她看向李卫东:“卫东哥,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手头活儿紧,丽华师傅那边催得急,恐怕抽不出空去开会。”
李卫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晚晚,这可是个好机会。去交流会上露个面,让公社领导看看你的手艺,说不定以后还能接到公社的订单。再说,”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门外陆衍的背影,“多认识些人,总没坏处。”
苏晚听出了他话里的暗示,心里那股憋闷又涌了上来。她将邀请函塞回信封,递还给李卫东,语气坚定:“卫东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确实忙,抽不开身。而且,我觉得靠手艺吃饭,踏实。认识多少人,不如把活儿做好更重要。”
李卫东看着递回来的信封,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勉强笑了笑,接过信封:“那……行吧,既然你没空,我回去跟林干事说一声。”他又坐了片刻,便借口还有工作,推着自行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