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在等您回来。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这句话,明明轻如鸿毛,砸在李钰心口,却沉得像一整座昆仑山,压得他胸腔里每一丝空气都被挤压殆尽,几乎窒息。
他竭力抬起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面前那尊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身上。
那身形仿佛能撑开这片幽暗的天地,却也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冲刷着他刚刚复苏、尚在混沌中的神经。
等我?
开什么国际玩笑。
等我一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连自己亲爹亲妈长什么样都记不清的活化石?
等我干什么?带领大唐百姓脱贫致富奔小康,还是……带头搞文艺复兴?
李钰很想把这句槽吐出去,但他发不出声音。
喉咙像是被三百年的冰霜冻结,每一个字音都卡在锈蚀的声带里,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这具沉睡了太久的身体,僵硬、虚弱,而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比躺在玄冰棺里还要冷,冷得扎进骨头缝里。
灵魂是成年社畜的,身体却像一具被抽空了骨髓的提线木偶,完全不受控制。
袁天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那股足以让风云变色的狂热气场,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又变回了那尊立在阴影里的雕塑,沉默,死寂,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语,只是李钰大梦初醒的幻觉。
“殿下,您饿了。”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一种不容置疑,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的陈述。
不等李钰做出任何反应,袁天罡已然转身,向着洞窟更深处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带着一种奇特的公式化恭敬。
“殿下,请随臣来。”
话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李钰知道,自己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咬紧牙关,调动起那属于现代灵魂的全部意志力,强行命令这具陌生的身体。
他用双臂撑着冰冷的棺椁边缘,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拔”了出来。
双脚触地的瞬间,一股天旋地转的虚浮感猛然袭来,双腿软得像两根面条,让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三百年的沉睡,几乎抽干了他骨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肌肉严重萎缩,神经的传导也迟钝得可怕。
他扶着棺材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珠从额角渗出,迅速变得冰凉。
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用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打量这个囚禁了他三百年的地方。
这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洞窟,穹顶高耸,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根本望不见顶。
只有几缕微光从不知多高的岩壁裂隙中投下,像舞台上吝啬的追光,勉强驱散了这片空间永恒的幽暗。
洞窟的四周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开凿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洞穴,层层叠叠,宛如一个建在山腹里的庞大蜂巢。
这里应该就是不良人的老巢——藏兵谷。
李钰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跟在袁天罡身后。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肌肉和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们走进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墙壁上插着火把,哔剥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石壁上怪异地舞动。
甬道两侧,每隔十步,便有一道身影。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头戴狰狞的制式面具,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将头颅深深埋下,仿佛已经维持了这个姿势数百年。
他们一动不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像一排排沉默的陪葬兵马俑,散发着肃杀与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铁锈的腥气,硫磺的刺鼻,还有千年尘土的冰冷,混合成一种名为“绝望”的气味,钻进李钰的鼻腔。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李钰感觉自己快要散架时,袁天罡在一处看起来与其他洞穴毫无区别的石门前停下了脚步。
没有机关的轰鸣,厚重的石门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宽敞的石室。
室内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几把石凳。
然而就是这样简陋的石桌上,却摆放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丰盛食物。
一只烤得焦黄流油、撒着粗盐粒的硕大羊腿,一盘堆得冒尖、晶莹剔透的白米饭,还有一壶正丝丝冒着白气的清茶。
食物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住了李钰的胃。
这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野蛮饥饿感,让他瞬间忘记了所有的恐惧、疑惑和身为现代人的矜持。
这不是进食,是求生!
“殿下,请用。”
袁天罡停在门口,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像一尊尽忠职守的门神,没有踏入石室半步,却又将唯一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他的姿态恭敬,但那份不容拒绝的意味,却比任何命令都来得清晰。
李钰已经顾不上他了。
他几乎是扑到桌前的,也顾不上什么皇子仪态,直接用手去撕那滚烫的羊腿肉。
手指被烫得通红,他却毫不在意,扯下一大块肉就狠狠塞进了嘴里。
肉质鲜嫩得超乎想象,丰腴的油脂在舌尖爆开,混合着粗盐粒炙烤后的焦香,瞬间唤醒了他沉睡三百年的味蕾。
他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这具身体对能量的渴求,远超他的想象。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为一台熄火了三百年的恐怖战争机器,重新注入燃料。
每一口食物下肚,都化为一股灼热的暖流,冲向四肢百骸,修复着萎缩的肌肉,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当最后一口米饭被吞下,又将一整壶温热的茶水灌进喉咙后,一股沛然的暖意终于从胃里升腾而起,驱散了那股仿佛长在骨头里的僵冷。
“呼……”
李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久违的饱足感。
活过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那片混沌的脑海,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开始重新转动。
他抬起自己的手,打量着。
这是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白皙。
这不是婴儿的手。
他,李钰,以婴儿之身沉睡,却以成年之躯苏醒。
那个叫袁天罡的男人,活了三百多年。
大唐……还在。
一个个堪称炸裂的零碎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拼接,试图构成一个完整的图景。
突然,李钰的身体猛地一僵,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如惊雷般炸响。
不对!
历史……tmd完全不对!
他前世就算是个卷到死的社畜,基本的历史常识还是有的。
大唐王朝,国祚二百八十九年,亡于公元九零七年,被朱温篡了位,建立了后梁。
就算从他那个便宜老爹太宗皇帝的贞观年间算起,加上三百年,也早就该改朝换代,连骨灰都不知道被扬到哪儿去了。
怎么可能还叫“大唐”?
还有袁天罡!
历史上是确有其人,初唐著名的相士、风水大师,跟李淳风合著《推背图》的那个神人。
可tmd谁家相士能活三百多岁啊?!这已经不是养生有道的问题了,这是物种都变了好吗!
一个荒诞到让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入了他的识海。
一个活了三百多年,戴着青铜恶鬼面具,自称不良人统帅的怪物。
一个国运将尽,却又延续了三百多年的大唐。
一个叫“藏兵谷”的地方。
这些元素……这些该死的元素组合在一起,精准地指向了一个他前世为了打发时间,曾经无比沉迷的东西。
一部……国漫。
《画江湖之不良人》。
“我……操……”
李钰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猛地从石壁上弹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小小的石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的心脏狂跳,每一次撞击都像是要震碎他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