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三国从颍川开始逐鹿九州 > 第十章 联盟的雏形

秋深,霜重。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时节已滑向季秋的尾巴,凛冬的寒意如同窥探的刺客,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颍川的每一个角落。颍水两岸,曾经茂密青翠的芦苇荡,如今只剩下大片大片枯槁的焦黄,在日渐凛冽的河风中无力地摇曳,发出干燥而寂寞的“沙沙”声,如同垂暮老者的叹息。清晨,浓重的白霜如同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薄盐,覆盖在枯萎的草叶、光秃的枝桠以及庄园屋顶的青瓦上,在初升的、失去温度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短暂的光芒。

刘详退兵后留下的那短暂十数日的宁静,脆弱得如同冰面上的蛛网,被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轻易碾碎。阳翟城内的郡守府,仿佛成了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的蚂蚁窝,接连发出数道措辞一封比一封急切、甚至带着几分绝望意味的文书。羊皮纸卷上,郡守那原本还算工整的笔迹,也变得潦草而慌乱,字里行间透露出深深的无力与恐慌。

文书言及,豫州境内,汝南、陈国等地,本以为已被镇压的黄巾余孽,如同雨后林间的毒蘑菇,再次死灰复燃,聚众劫掠,攻打坞堡;各地溃散的官军、失去生计的流民,也纷纷拉帮结伙,沦为祸害一方的流寇,规模虽不大,却数量众多,防不胜防;更令人忧心的是,郡内一些原本就拥众自保、对郡府阳奉阴违的豪强地主,见官府威信扫地,律法形同虚设,野心如同野草般疯长,开始明目张胆地扩张势力,兼并土地,甚至暗中与南阳袁术、乃至其他外部势力勾连往来,眉来眼去。

压力,如同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冰冷蛛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紧紧缠绕在荀家庄园的墙垣,也沉沉地压在刘湛的心头,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一种凝滞的沉重。单凭荀家一己之力,凭借高墙深壑和初步成型的靖安营,或可暂保庄园核心区域无虞,就像惊涛骇浪中一块孤立的礁石。但欲要护佑整个颍川郡,在这群狼环伺、内外交困的乱局中维持一方秩序,无疑是痴人说梦,是螳臂当车。

灯火摇曳的荀家庄园书房内,炭火盆中上好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努力驱散着从门窗缝隙渗入的深秋寒意,却丝毫驱不散弥漫在刘湛、荀衍、以及斜倚在窗边软榻上的郭嘉三人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凝重。

荀衍将一份刚刚送达、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郡守亲笔书信轻轻放在紫檀木案几上,动作带着一丝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声音在温暖的室内也显得有些发凉:“郡守大人的意思,已是再三恳请,几乎是哀求了。希望我颍川各大族、豪强能摒弃前嫌,携手自保,共度时艰。言辞恳切,甚至……有些卑微了。”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然则,谈何容易啊。各家有各家的算盘,个个精明似鬼。长社钟家,向来明哲保身,处事谨慎,不见兔子不撒鹰;许县陈家,与汝南袁氏有旧,关系盘根错节,态度暧昧;阳翟李氏,更是首鼠两端,惯于骑墙观望,风往哪吹往哪倒……欲将这一盘散沙,心思各异的各方势力,拧成一股绳,难,难如登天。”

窗边,郭嘉似乎对案几上那份沉重的文书并不十分在意,他依旧是一副慵懒闲适的模样,背靠着锦垫,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质地温润、雕刻着云纹的羊脂白玉佩,目光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望着窗外庭院中一株叶子已落尽大半、枝干虬曲的老槐树。听了荀衍的话,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洞悉世情的慵懒笑意,头也不回地开口道:

“难?”他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却带着凉意,“正因其难,方显我等手段。衍兄,如今之势,恰似一群肥羊散落于荒野,四周豺狼虎豹环伺,磨牙吮血。若无一领头之健羊,或是一只足够警惕凶悍的头犬,迟早被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各个击破,分而食之。”他终于转过头,那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先是扫过荀衍,最终定格在沉默不语的刘湛身上,目光中带着一种考究和笃定,“荀家乃颍川士族领袖,树大根深,声望卓著,此等关乎乡土存亡的关头,正该挺身而出,登高一呼。况且,”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手指停止了摩挲玉佩,指向刘湛,嘴角笑意更深,“我等手中,不是正握着一张可打的、分量不轻的‘王牌’么?”

刘湛迎上郭嘉的目光,心中了然。他明白郭嘉所指。黑风峪以寡击众剿灭杜远,颍水畔精准设伏击退袁术部将刘详,这两场实实在在、以弱胜强的战绩,尤其是后者,面对的是袁术麾下正儿八经的正规军,绝非寻常山贼流寇可比,已然像一阵不容忽视的旋风,在颍川郡上层士族豪强的圈子里迅速传开,引起了或明或暗的广泛关注和议论。他刘湛的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依附荀家、有些才学的寒门学子,而是逐渐转变为一个拥有不俗军事实力、具备战略眼光、值得重视和投资的潜在盟友,或者说……一个在乱世中悄然崛起的、不容小觑的领导者。

“奉孝兄所言,一针见血。”刘湛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力量。他起身走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大幅颍川郡舆图前,目光如同检阅疆场的将领,缓缓扫过上面标注的各个县邑、山川、要道。“颍川若乱,烽烟四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荀家固然树大招风,首当其冲,但其他各家,无论钟、陈、李,或是那些大小豪强,又岂能真正独善其身?他们的庄园、田地、财富、人口,同样是乱兵匪寇眼中肥美的猎物。与其坐以待毙,等着灾难逐一降临,不如主动联合,抱团取暖,将分散的手指握成一个拳头!”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阳翟城的位置,“只是,这联合不能是空谈,需有个明确的章程,有个能让众人信服、有能力统筹全局的主心骨。”

荀衍看向刘湛,眼中带着询问:“刘兄既已深思,不知有何具体想法?”

刘湛转身,面对二人,眼神锐利而清晰:“可由衍兄你亲自出面,以荀家名义,广发请柬,邀请郡内所有有名望的士族家主、拥众自保的豪强首领,于旬日之后,齐聚阳翟郡守府,共商‘保境安民’大计。名义上,是响应郡守号召,汇聚力量,共辅郡府,维护朝廷法度;实质上,是要借此机会,建立一个以我等为核心,能切实发挥作用的地方性防御同盟——或可称之为‘颍川安**盟’。”

“联盟具体如何操作?章程为何?”荀衍追问,身体微微前倾,显露出极大的兴趣。

刘湛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酝酿已久的构想和盘托出,其中不乏融入了他超越时代的组织和管理理念:“首先,需明确联盟宗旨,白纸黑字,公告各方:对外,协同作战,共抗匪寇、抵御外辱,不论黄巾余孽、溃兵流寇,还是如袁术这般心怀叵测的外部诸侯;对内,调解纠纷,平息纷争,恢复基本生产秩序,保障商路有限通行。其次,需设立盟主或共推首领,负责协调各方关系、物资调配、重大决策;同时,需设立专门负责军务的‘督军’一职,总领联盟军事,负责训练和指挥联盟武装,统一号令,如臂使指。再次,需建立一支联盟常备武力,可从各家族部曲、庄客中抽调精锐,或另行招募骁勇,由各家按田亩、人口、财力比例出丁出粮,统一编练,统一指挥,专司应对突发威胁及执行联盟决议。最后,需订立盟约,明确各方权利义务,约定守望相助细则,并设立监督机制,若有背盟违令、损害联盟利益者,联盟共讨之!”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既考虑了古代结盟的传统形式,又注入了现代联盟的协同效率和制度约束,听得荀衍眼中异彩连连,就连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郭嘉,也停下了把玩玉佩的动作,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郭嘉坐直了身子,补充道:“此议甚好,思虑周详。会盟之时,可力邀郡守亲自出面主持,哪怕他只是个象征,也能给联盟披上一层‘奉旨办事’的正统外衣,堵住部分顽固者的嘴。届时,刘兄你可借机展示靖安营军容,”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必多,精选三五十锐士即可,但求精神饱满,甲胄鲜明,动作整齐划一,再结合近日挫败刘详的赫赫战功,双管齐下,必能震慑那些心怀异志、首鼠两端之辈,让他们掂量掂量,得罪联盟、尤其是得罪你刘督军的代价。”他故意将“督军”二字咬得重了些,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在荀衍和刘湛之间转了转,“至于这盟主人选嘛……衍兄你德高望重,出身颍川首望,自是众望所归之选,坐镇中枢,调和鼎鼐,非你莫属。然具体军务协调、征战之事,繁杂艰巨,非通晓兵事、勇毅果决者不能胜任,我看……非刘兄莫属了。”

荀衍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郭嘉话中深意以及这安排的巧妙之处。这是要将他推向前台,利用荀家累世的声望和影响力作为联盟的旗帜和粘合剂,安抚各方,稳住大局;而实际的军权、对外征战和对内武装力量的整合指挥权,则交由更具军事才能、也更需要借此确立权威的刘湛手中。如此既可借助荀家的名望吸引更多势力加入,又可充分发挥刘湛的实干能力,是最为稳妥且高效的权利分配方案。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决断之色,重重点头:“好!奉孝思虑周全,刘兄谋划深远!便依此策!我即刻亲自修书,遣得力心腹,快马分送各家!务必陈明利害,邀其共襄盛举!”

接下来的几天,荀家庄园如同一个被猛烈抽打的陀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起来。请柬以荀衍和颍川荀家的名义,带着特有的庄重与急迫,被快马加鞭送往郡内各大家族和主要豪强的庄园堡垒。信中不仅言辞恳切,剖析了当前颍川及周边严峻至极的形势,点明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更隐约透露了荀家以及与荀家关系密切的刘湛所拥有的军事力量,暗示联盟已具备一定的实力基础。

与此同时,刘湛更是加紧了靖安营的训练,不仅限于搏杀技巧和阵型变换,更着重锤炼军容军纪,要求士兵们做到令行禁止,动静有法,甚至连衣甲兵器擦拭保养、行军走路姿态都提出了更高要求。他知道,在这次关键的会盟中,靖安营不仅要能打,更要“好看”,要展现出一种迥异于寻常豪强部曲、乌合之众的精气神,这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和说服力。周仓对此有些不解,嘟囔着“打仗靠的是刀子快,又不是脸皮光”,但在刘湛的坚持下,还是扯着大嗓门,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下去,只是偶尔在训练间隙,看着士兵们因为反复练习走队列而龇牙咧嘴的样子,会忍不住咧开大嘴无声地嘲笑几句。

会盟之日,终于到来。

阳翟城,这座颍川郡的郡治所在,一改近月来的惶惶与冷清,陡然变得车马盈门,冠盖云集。长社钟氏、许县陈氏、阳翟李氏、襄城辛氏、郏县枣氏……郡内有头有脸的士族豪强,或是家主亲至,或是派了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作为代表,带着或多或少的护卫随从,汇聚于此。郡守府门前宽阔的广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骏马嘶鸣,仆役穿梭,一时间人声鼎沸,仿佛回到了太平年节的繁华景象,只是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的凝重与审视,暴露了这繁华之下的暗流汹涌。

郡守亲自出面主持,将会议设在了郡守府的正堂。堂内布置得庄重肃穆,香炉中青烟袅袅,试图营造一种和谐共商的气氛。郡守首先发言,老调重弹,无非是颍川危殆,需各方同心协力,共保乡梓之类,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恳求。

然而,会议伊始的气氛,却并不如郡守所期望的那般融洽和谐。各方代表显然各怀心思,如同揣着不同算盘的账房先生。有的家主或代表主张紧守自家门户,高筑墙,广积粮,认为联合行动徒耗钱粮,且容易受制于人;有的则大声抱怨郡府无能,不能保境安民,却要他们出人出钱;更有不少人对组建联盟心存极大的疑虑,担心自家利益受损,部曲被吞并,或者被推出去当炮灰,争吵声、质疑声、推诿声此起彼伏,正堂之内如同喧闹的集市。

“我等自家庄堡尚需守护,哪有余力顾及他人?” “郡府兵微将寡,如今却要我等效力,是何道理?” “联盟?谁家为主?粮饷如何分摊?出了力,好处如何分配?若是战败,损失谁赔?” …… 乱哄哄的场面,让坐在主位的郡守面露尴尬,连连咳嗽示意安静,效果却甚微。荀衍几次想开口引导,也被嘈杂的声浪打断。

就在这僵持不下、几乎要沦为一场闹剧之时,荀衍与坐在他下首的刘湛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荀衍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凭借荀家的威望,总算暂时压下了场内的喧哗:“诸位,诸位!且静一静!”待声音稍歇,他朗声道:“空谈无益,争吵更解决不了问题。今日邀集诸位,是为寻一条切实可行的生路。关于贼情动向、周边局势,以及如何应对,或许,我们该听听近日曾亲临战阵、与袁术麾下大将刘详交过手,并战而胜之的刘湛,刘先生的高见。”

瞬间,所有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怀疑、不屑等等复杂的情绪,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坐在荀衍身旁的年轻人身上。

刘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微微加速的心跳。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整了整身上那套荀妤前日特意让人送来的、用料考究、剪裁合体的深青色儒服,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先是对郡守和四周的各家家主、代表们行了一个标准的环揖,姿态不卑不亢。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用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与一些人对视,那目光沉静而有力,竟让一些原本带着轻视眼神的人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然后,他才开始陈述,声音清朗,语速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