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晨雾总裹着松针的清苦,沾在阿桂的粗布褂子上,潮得能拧出水分。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他蹲在第三排墓碑前,手里的麻布在碑石上轻轻打圈,指腹蹭过“萝拉斯特·埃布尔”几个凹刻的字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晨露。
露水顺着碑顶往下淌,在“埃布尔”的尾字母上积成小小的水珠,阿桂用指尖蘸了,往自己眼角抹了抹——他这双老花眼,见不得湿冷的东西,一沾潮气就发涩。
背后“守墓人”三个字的补丁泛着浅灰,针脚是妻子春桃生前绣的。
她总说:“守墓人的心,得比墓碑还实。”针脚密密匝匝,像她纳鞋底时的节奏,一针一句都砸在阿桂心上。
这件褂子他穿了三十年,浆洗得硬挺挺的,领口磨出了毛边,左肘的补丁换过三回,却比镇上财主穿的绫罗绸缎还贴身。
春桃走的那年,他把她的一缕头发缝进了衣领夹层,如今隔着粗布摸过去,还能摸到那点微微的凸起。
石案上的竹笛泛着琥珀色的光,笛尾缠着的红绳褪成了粉白,是阿桂今早刚从后山采的葛藤编的。
“埃布尔少爷,今年后山新竹做的笛,我让镇上的老木匠校了音,准得很。”他对着墓碑低语,声音混在雾里,像跟老友唠家常,“您要是听着顺耳,就托风给我吹段《月光曲》呗?当年您给巷口瞎眼婆婆吹的那段,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摸索着给您递枣糕的样子,比墓前的蔷薇还暖。”
他望着碑石上模糊的刻痕,忽然想起埃布尔少爷十六岁那年。
那时城堡的蔷薇开得正盛,银发红眸的少年蹲在墙根,给穿开裆裤的阿桂吹笛,袖袋里的水果糖滚出来,沾了草叶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