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颜衣 > 第28章 尘封的往事

——逼迫

郝怡帆回家后,整个人像一块石头一样沉默地坐在床边,一动

不动。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手机随手丢在桌上,连锁屏都没关,屏幕散发出微弱的光,

闪了一下又熄灭。她没有哭,也没有发火,只是盯着窗外看了很久,

直到夜色沉沉、楼下的虫鸣一波一波传进来,她都没挪一下位置。

这算是破天荒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心情如何,她从

未在凌晨之后还保持清醒——她一向自律。但今晚,她就是无法躺

下,仿佛一沾上枕头,那些声音、画面、语气就会如潮水般反扑。

今天的舞社聚餐,她明知道不适合自己,却还是去了。她一直

在试图打破那层无形的膜,尝试与人建立联系,试图在这个城市的

大学生活中,挤出一丝她能呼吸的空间。但她错了。

她坐在餐桌上,望着那些人轻松地谈笑风生,讲着一些她听

来既轻浮又空洞的“自由”“感受”“体验”。他们调侃着男女话题,

追星、酒量、穿搭、情欲、性别标签,用一种她根本无法认同的轻

率,谈论生命中原本该敬畏的部分。

她的心就像泡在冰水里,愈发沉重。

她不是不合群,而是这些人压根不是她想要融入的群。他们的

热络、他们的轻佻、都像是一团虚浮的泡沫,轻轻一碰就能露出空

洞。她曾努力试图用理智去理解这些,但今天,她终于承认——她

讨厌这种环境。打着现代和开放的旗号,把肤浅当深刻,把无耻当

个性。她实在无法忍受。

“真该死。”她在心里低声骂道,指尖紧紧绞着衣角。不是别人

该死,是这整场无谓的社交、这座城市的气氛,甚至是她自己那点

试图融入的天真,都让她想骂一句“该死”。

她不是不想亲近人,只是这个世界给她的回应,总是冰冷又

喧哗。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句话本是她心中一闪而过的咒骂,却突然被另一道念头如闪

电般击碎了。这个年头,许多漂亮女人不也一样吗?甚至郝怡帆自

己,或许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的五官、身材、气质,放在人群中几乎是那种“走在路上都

能被默默注视”的等级。若光看外貌,她的确足以让这个世界的那

一半人口俯首称臣,甘愿献上膝盖与荷尔蒙。

郝怡帆并不是一个不善于思考的人。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

没有像身边某些闺蜜那样下意识地逃避、否认,或者用一套“社会

结构论”来为自己的行为脱责。她直视这个问题——甚至感到了一

丝不适。

她想起自己曾一次次在内心谴责某个行为轻浮的男生,哪怕只

是听朋友讲起他们的对话,都能生出反感;但若是换成一个女生用

同样的方式对待男生,她自己却往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偶

尔会觉得“还挺爽的”。

这就是她难以安然接受自己的地方。她知道这不是“谁都一样”

的托词,也不是“女生是弱势群体所以可以”的轻飘借口,而是一

种真切的双标。而她和许多类似的女孩不同之处,也许就在于:她

察觉到了这种双标,并对此保持了某种羞耻感。

尽管羞耻,她却仍然无法不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哪怕

她自认逻辑严密,也难以摆脱那种潜藏在人性深处的倾向——为自

己所归属的性别“谋利”。

每个人,无一例外——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谈论这些灰色

地带的伦理议题时,都会本能地代入自己的性别角色。这种代入最

初是无意识的,但一旦被识破,就往往会转化为一种更有意识的立

场选择。

而更复杂的是人会在明知自己已经不公时,还要自觉维持“我

是在理性思考”的人设,以免在舆论中失分,或者在夜深人静时对

自己感到失望。

于是,思考本身也成了带着遮羞布的自辩。客观与公平,成了

一种努力扮演的姿态。她就是这样的人——看似冷静、清醒,实则

在情感的暗流下,被现实不断牵引。不是不愿改变,而是太明白这

改变的代价和荒诞。

不过……难道在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里,只有将内心彻底变得

刚硬,主动加入并利用这套规则,才有可能把“吃亏”的概率压到

无限接近于零吗?

郝怡帆就是这样,半清醒、半麻木地度过了这几年。她没有彻

底沉沦,但也早已不是那个带着理想主义光芒的人了。

她做过许多自己曾经不屑甚至鄙夷的事:骗过别人的感情,有

一次同时谈着两个男朋友;当过“捞女”,毫不避讳地把喜欢她的

男生当作提款机,用一套几乎自动运行的方式索取、利用,再抽

身;甚至还骗过一个男生,让他为了一段她根本无意负责的关系,

放弃了自己的学业。

她不是没有愧疚——作为一个人类,她当然会在某些“得手”

的瞬间感到满足,也会在深夜偶尔对着天花板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

明的空虚感。

她清楚,在很多人眼里,她和她的几个闺蜜一样,是典型的

“光鲜亮丽女孩”:漂亮、聪明、社交手腕强、情场高手;但只有

她自己知道,这副“人设”的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她自我保护的一

种极端方式。

她曾经被伤得很深,也曾试图规规矩矩地爱人、善良、付出。

但世界并没有因此奖赏她。反而那些冷血的、算计的、游刃有余的

人,赢得了掌声与资源。

于是她开始学,开始演,开始成为这样的人。她心里明白:这

一切不一定对,但确实有效。

只是,有效的东西未必值得骄傲。她早已习惯不再用对错衡量,

只用“能不能让自己不吃亏”来划界。可每当夜深人静,那些被她

牺牲过的人、那一点点还残存的良知,又会在她心底发出低低的

叹息。

而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叫小典的男生说起。

那是好几年前,大约是刚上大学的日子。彼时的郝怡帆,刚刚

从九年应试教育的高压生活中挣脱出来,还带着些许对大学生活的

憧憬与拘谨。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座校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

她难以适应的气息——一种近乎躁动的“放飞自我”的氛围。

开学不到两周,她就亲眼见到无数对情侣高调官宣,甚至有不

少人刚在一起没几天就去开房。同寝室的女生说起这些时往往语气

自然,仿佛不过是分享一场普通的晚饭。郝怡帆原以为,这类事情

总该引来些非议或窃窃私语,没想到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甚至有

个别人谈及时,还能听出那种隐约的兴奋与向往。她很不理解,甚

至觉得有些反胃。

就在这片她眼中的“枯木败草”之地,小典出现在了她的视

野中。

他和她想象中那个“正常”的大学男生形象截然不同:既不社

交活跃,也不张扬聒噪。他不会在球场上吼叫、不混酒吧、不流连

夜店,甚至连朋友圈都清清淡淡。每次在校园里遇见他,不是独自

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就是一个人穿过林荫道,步伐平静又孤独。哪

怕打招呼时,也是独自一人。

他们最初的接触源于一次借书。小典主动找她开口,但之后接

二连三地,他开始用各种理由接近她——有些理由甚至显得略微生

硬、笨拙。但郝怡帆看得出来,小典对她有好感。

她并不反感,甚至在那样一个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环境中,下

意识地将注意力投射到了这个沉默寡言、不随波逐流的男生身上。

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也许是周围环境太过“前卫”,也许是她

自己心中那点对“正常情感”的渴望作祟,她终于默默地接受了这

朵在众声喧哗中显得格外安静的花。

郝怡帆已经记不清那是从哪里传来的风声了——只是模模糊糊

地听人提起,说小典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干净。有人说,他其实

早就有一个外校的女朋友。

这消息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反复咀嚼着

这句话:“在那种情况下还要接近我……他该不会也不是个什么好

人吧?”

她没有马上质问,而是选择在一个两人独处的时刻,用尽量平

静的语气问出口:“所以你真的之前有谈一个女朋友吗?”

“是的。”小典顿了顿,眼神有些躲闪,“自从她去了她的学校

之后,她就变了,对我越来越不耐烦。我真的很失望……你不会也

这样对我吧?”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语气急切而

肯定。

也许是当时太恋爱脑了吧,郝怡帆并没有理会外界那些劝诫的

声音。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愿意相信小典的说辞。相处的日

常平淡却不失温柔,每一次目光的交换,每一个细节的默契,都让

她觉得这段关系是值得的、真实的。

虽然小典不是校园里最耀眼的男生,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有些不

起眼,但郝怡帆并不在意。她身边的姐妹常常揶揄她:“宝宝,你

这么漂亮,怎么不谈个帅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