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懒得跟他掰扯,转身走进仓房。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片刻后,他拖出了一大卷沉甸甸的皮尺,还有一捆用来标记的木橛子。
彪子拎着那卷分量不轻的皮尺,感觉手里跟拎着一根面条似的,轻松写意。
他跟着李山河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村头的大棚地。
晨曦微露,两个巨大的塑料大棚静静地趴在地上,像两头在霜白中蛰伏的巨兽,棚顶的草席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来,把尺子拉直了。”
李山河指着大棚的北侧,对彪子吩咐道:“从这头量到那头,咱得先把火墙的尺寸给弄出来。”
所谓的火墙,其实就是一道贴着大棚北墙内侧砌起来的中空墙体。
墙的一头是烧火口,另一头砌上高高的烟囱。
只要在里面点燃柴火,灼热的烟气就会顺着中空的墙体循环流动,让整道墙变成一个巨大的“暖气片”,源源不断地给整个大棚输送热量。
这法子,是李山河上辈子在农村见过的土办法。
简单,粗暴,但效果拔群。
尤其是在东北这嘎达,开春晚,倒春寒能要人半条命。
没有这玩意儿,光靠一层塑料薄膜育苗,风险太大了,一场寒流就能让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两人顶着刺骨的寒风,仔仔细细地丈量着尺寸。
他们用木橛子和麻绳,将火墙的位置精准地标记了出来。
活儿干完,李山河的手脚都冻得有些僵硬。
他拍了拍手上的干土,对彪子说:“走,找二爷去。”
李宝田,李山河的二爷。
他是村里手艺最好的老木匠,同时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瓦匠。年轻时候盖房子、砌猪圈、盘火炕,样样精通。
这种砌火墙的活儿,找他,准没错。
两人来到二爷家,李宝田正盘腿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屋里烟雾缭绕,混杂着一股老木头和陈年烟油的味道。
“二爷。”
李山河进了屋,熟门熟路地盘腿坐到炕沿上。
“大清早的,啥事儿啊?”李宝田磕了磕烟灰,一双浑浊的老眼里,透着一股洞察世事后的精明。
李山河把想砌火墙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又报上了刚量好的尺寸。
李宝田听完,没立刻搭话。
他伸出那双干枯得如同老树皮的手指,在身前的炕席上比比划划,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给出了一个准数。
“两个大棚,照你说的这个尺寸,不算损耗,少说也得八千块砖。”
“这活儿不难,就是熬人,费工夫。”
“妥了!”李山河一拍大腿,心里彻底有了底,“二爷,这活儿您给盯着点,工钱我按城里瓦匠师傅的价给您开,一天都不能少!”
“滚犊子!”
李宝田眼睛猛地一瞪,抄起炕上的烟袋锅子作势要揍他。
“跟你二爷还算工钱?你爹知道了不得把俺腿打折?你小子要是真有心,回头给二爷弄两瓶好酒就行,要烈一点的!”
“得嘞!”李山河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从二爷家出来,李山河对彪子说道:“走,开拖拉机,咱俩去镇上砖窑买砖去。”
“现在就去?不叫上村里人?”彪子有些不解。
“叫个屁!”
李山河白了他一眼。
“这回咱不声张,就咱几个干。天儿这么冷,大张旗鼓的,活儿也干不利索。等天暖和了,有的是他们忙活的时候。”
李山河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砌火墙是技术活,更是个细致活,人多了手杂,反而碍事。
再说了,他也不想事事都占着村里的便宜,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了。
彪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反正二叔说啥就是啥,听着总没错。
两人回到家,李山河开出那台红色МТЗ-80拖拉机。
随着一阵“突突突”的剧烈轰鸣,一股浓烈的黑烟喷涌而出,这台沉寂多日的钢铁巨兽在清晨的村庄里苏醒过来。
李山河没惊动村里任何人,开着拖拉机,带着彪子,迎着清晨刀子般的寒风,直奔镇上的砖窑而去。
一场关系着今年收成的浩大工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
拖拉机的轰鸣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车轮碾过冰冷坚硬的土路,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辙印。
李山河穿着他那件厚实的熊皮大衣,戴着熊皮帽子,只露出一双在寒风中依然锐利的眼睛。
彪子则缩着脖子坐在旁边,冻得鼻涕都快挂不住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该死的鬼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