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姜晚秋嗤笑一声，“你不是懦夫，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你不是懦夫，咱们俩现在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平安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哽咽着，终于吼了出来：“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留我一个活着有什么用，我心里难受……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姜晚秋嘴角一抽，“当年打鬼子的时候，爹娘都死在鬼子屠刀下的战士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寻死觅活的，那还打什么仗？还建什么新中国？干脆大家脖子一抹，都死了算了！”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雪。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平安听着这话，慢慢的不哭了，也不闹了，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
姜晚秋看着他，知道他听进去了，声音也随即缓和了下来，不像刚才那么冲了。
“想过以后干啥不？”她问。
平安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想过。”
他低声说：“我想跟我爹一样，当兵。”
“那你觉得你能当的了兵么？”
平安刚刚挺起来一点的胸膛，瞬间又塌了下去。他羞愧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声音很小：“……不能。”
“不，你能。”
听到这话，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他以为姜晚秋会嘲讽她，或者，又骂他没出息不配当兵：“为，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姜晚秋反问，“只要你想，你就能！只要你从今天起，学着像你爹娘那样，挺起腰杆子做人，遇到事儿不怂，碰到困难不跑，你就能！”
“你爹娘在天之灵看着呢！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将来能扛起枪，保家卫国的男子汉！不是一个遇到点挫折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软蛋！”
“软蛋”两个字，刺得平安浑身一颤。
他沉默了，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姜晚秋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我明白了。”他看着姜晚秋，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末了，他又低下头，补了一句：“对不起。”
“以前……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话。”平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以前有啥事，他们只是让我别去想，别难受，可我就是难受。好多事我一个人想，咋想也想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
姜晚秋心头一软，问：“赵文昌……他也不跟你讲这些道理？”
提到这个名字，平安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撇了撇嘴：“他？他只会抽我嘴巴子。”
姜晚秋嘴角狠狠一抽。
平安好像觉得这事儿挺正常，又补充道：“也让我写检讨。可我写不来，还不如让他抽我嘴巴子呢，我不怕疼，抽几下省事儿。”
姜晚秋彻底说不出话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那……你歇着。”平安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这地方我熟，我找个地方爬上去，去叫人！”
“你别乱来！”姜晚秋吓了一跳，这四周都是峭壁，怎么爬？她一把拉住他，“太危险了！赵文昌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咱们等着就行。”
话音刚落，头顶的陡坡处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巨响！
一大片积雪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像是白色的小型瀑布！
“小心！”平安眼疾手快，猛地将姜晚秋往石坳深处扯。
雪块和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他们刚才待的地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裹挟在雪里，“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不远处的雪地上。
“你别出来！”平安吼了一声，抄起灰烬里一根没烧完、还带着火星的木棒，警惕地朝那东西走了过去。
那黑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迟缓，他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
对方站定，两个人同时看清了来人。
是赵文昌！
他先是看到了提着木棒、一脸戒备的平安，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越过平安，看到了石坳里的姜晚秋。
那张苍白却依旧明艳的脸，让他的一颗心重重地落了回去。
“文昌！”姜晚秋再也忍不住，提着一颗心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她跑了出去，一头扎进男人坚实的怀里。
赵文昌被她撞得一个趔趄，随即伸出铁臂，将女人纤细的身子死死地箍在怀中。
一瞬间，这个在外面顶天立地的男人，眼眶竟然红了。
他将脸颊埋在女人的肩颈处，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热：“我来了……不怕了，不怕了啊。”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在悬崖边上看到那两串凌乱的、最终消失的脚印时，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他甚至有一瞬间不敢下来，他怕，怕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
还好，还好不是。
平安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手里的木棒也掉在了雪地里，他不敢上前，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
赵文昌抱着姜晚秋安抚了好一阵，才轻轻推开她，粗粝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咱们回家。”
说完，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平安面前。
平安吓得一哆嗦，刚想开口喊人。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又快又狠！
男人含着怒火的力气极大，平安瘦小的身子根本扛不住，直接被打得摔倒在地，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见了血。
“赵文昌你干什么！”姜晚秋惊叫一声，冲上前用力拉住他的胳膊，“你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