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搭在儿子小宝的额头上,感受着那依旧滚烫但已经不再升高的温度。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屋子里的气氛很古怪。

岳母周秀兰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堂屋门口,一会儿看看床上的小宝,一会儿又看看江辰,眼神里全是搞不明白的困惑。

这个窝囊废女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吓人了?

不光是刚才打王大壮那几下,干净利落,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更是他刚才给小宝扎针的时候,那股子沉稳劲儿,那双眼睛,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醉醺醺的江辰。

周秀兰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外孙的命好像真的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这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可另一方面,这个女婿突然变得这么陌生,这么有主意,让她这个当丈母娘的,心里头发虚,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以前她可以随便骂,随便打,反正江辰就是个闷葫芦,屁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她还敢吗?

周秀兰偷偷瞅了一眼江辰的侧脸,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她缩了缩脖子,没敢进屋,也没敢走,就那么尴尬地杵着。

江辰没理会她。

他所有的心神都在儿子身上。

前世记忆里关于小儿急惊风的各种后续处理方案,一条条清晰地流淌过去。

针灸放血只是第一步,是急救,把命吊住了。

但病根还在,孩子的身体因为高热和抽搐,已经伤了元气,必须用汤药来扶正祛邪,固本培元。

他开的那个方子,钩藤、蝉蜕是用来熄风止痉的,生石膏、知母、黄芩是清热泻火的,麦冬、生地是滋阴增液的……君臣佐使,配伍严谨,对症下药,一剂就能见效,三剂就能除根。

现在,就等晚秋把药抓回来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辰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从村里到镇上,来回要走二十多里山路,一个女人家,天快黑了还在路上,实在不安全。

他上辈子无儿无女,孤苦伶仃,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孩子,他不想他们出任何一点差错。

就在他心里越来越焦躁,甚至盘算着要不要出去迎一下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辰!江辰!我回来了!”

是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喜悦。

江辰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出里屋。

只见林晚秋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大药包,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小布袋。

她一看到江辰,眼泪就“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江辰,药……药我抓回来了!”她把药包递过去,像是完成了一个天大的任务。

“回来就好,没出什么事吧?”江辰接过药包,第一句问的不是药,而是她。

林晚秋摇了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没有。我……我一路跑回来的。”

她看着江辰,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丈夫的转变,儿子的生死一线,去镇上抓药的经历……

她到了镇上最大的那家药铺,把江辰写的方子递过去。

药铺的伙计一看到方子上生石膏的用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什么也不敢抓。

“你这方子谁开的?胡闹!这么小的孩子,用二两生石膏,这是要吃死人啊!”

林晚秋当时就急哭了,抱着药方子,一个劲儿地求人家。

她不知道方子对不对,她只知道,这是儿子唯一的希望。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药铺里走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师傅,拿过方子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可他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最后竟然问她:“这方子……真是给你儿子治病的?开方子的人呢?”

林晚秋只敢说是家里一个亲戚开的,不敢说是自己那个出了名的酒鬼丈夫。

那老师傅盯着方子看了足足有五分钟,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妙啊”、“原来如此”、“高人,真是高人”,最后竟然亲自给她抓了药,还特意多叮嘱了几句煎药的火候。

临走时,那老师傅还说,这药要是吃好了,一定要告诉他开方子的人是谁。

林晚秋当时脑子都是懵的,她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差点被药铺伙计骂出门的方子,到了老师傅手里,就成了“高人手笔”?

现在,看着眼前沉稳的丈夫,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江辰他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江辰了?

“晚秋,快,去把咱家那个熬药的瓦罐拿来,洗干净。”江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好,好!”林晚秋回过神来,连忙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去厨房忙活。

周秀兰也终于动了,她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小辰……这药,真的能行吗?镇上药铺的师傅咋说?”

她还是不放心。

江辰一边熟练地拆开药包,将里面的药材分拣出来,一边淡淡地回答:“能行。这药下去,小宝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周秀兰张了张嘴,没敢再多问。

很快,林晚秋就把瓦罐拿了过来。

江辰接过瓦罐,亲自去水缸里舀了清水,然后按照严格的顺序,将药材一一放进瓦罐里。先放需要久煎的生石膏,再放其他……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情专注,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

林晚秋和周秀兰在旁边看着,都看傻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连灶火都点不着的懒汉?

药罐被架在堂屋的煤油炉上,很快,一股浓郁又复杂的草药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