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名为“云顶天宫”的摩天大楼,如同一柄由水晶与钢铁铸就的利剑,直插云霄。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其入口处的设计,更是将低调的奢华发挥到了极致。没有金碧辉煌的俗丽,只有泛着冷峻光泽的黑曜石墙面,以及一道需要虹膜与指纹双重验证才能开启的厚重合金门。
林枫走到门前,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作训服,以及脚上沾染着些许尘土的军靴,与周围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大厅内,两名身穿笔挺黑色西装、身形健硕的安保人员,立刻投来了警惕的目光。他们的站姿、眼神,以及手部下意识靠近腰间的动作,都显示出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退役军人,甚至可能来自某些精锐部队。
林枫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径直走到识别器前,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平静地迎向扫描镜头。
“滴——虹膜识别通过。”
“滴——指纹识别通过。”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两名安保人员眼中的警惕,瞬间化为了惊愕。他们当然认得这张脸,这是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国栋那个曾经声名狼藉的独子。只是,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几分轻浮与桀骜的青年,与眼前这个身姿如松、眼神锐利如鹰的军人,简直判若两人。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与煞气,让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林枫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愕,径直走入大厅。大厅内部的层高超过二十米,穹顶是一整块无缝拼接的液晶屏幕,正模拟着梵高笔下的星空,深邃的蓝色与旋转的金色星云,缓缓流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艺术美感。地面是由整块的汉白玉铺就,光洁得可以倒映出星空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由名贵香薰和中央空调系统混合而成的清冷气息。
这里的一切,都与猛虎团那充满了汗味、烟火味和钢铁味的营区,构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走到电梯间前,专属的vip电梯感应到他的身份信息,门已悄然打开。
电梯内部的空间,比他在连队住的半个班房还要宽敞。四壁是由单向的观景玻璃构成,随着电梯的飞速上升,整个京海市的繁华景致,如同画卷般,在他脚下徐徐展开。密如蚁巢的建筑、川流不息的车河、以及远处海面上星星点点的轮船,都在迅速地缩小。
林枫没有看风景。他的目光,落在了电梯内壁那块可以充当镜子的抛光金属板上。
金属板里,映照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那是一张熟悉的、属于“林枫”的年轻面孔,五官俊朗,轮廓分明。但这张脸上,已经找不到丝毫属于纨绔子弟的浮华与苍白。一年的军旅生涯,风霜雨雪,烈日暴晒,将他的皮肤淬炼成了健康的古铜色。曾经因为酒色过度而显得有些虚浮的眼神,如今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显著的变化,是那份气质。静静地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标枪,不动如山,却带着一股随时可以爆发出雷霆之力的压迫感。
他穿着一身与这豪华环境格格不入的旧军装,肩上那个简单的军用背包,更像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符号。
镜中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是这具身体与他灵魂的完美融合体。一个继承了过去身份,却被赋予了全新内核的,崭新的“林枫”。
“叮——”
一声悦耳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电梯已经抵达了顶层——第88层。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阔而寂静的走廊。厚重的羊毛地毯,将所有的脚步声都吸收殆尽,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几幅看不懂却价值不菲的现代艺术画作。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下,营造出一种静谧而高贵的气氛。
整条走廊的尽头,只有一扇门。
一扇由名贵黑胡桃木打造的、雕刻着复古纹路的双开大门。门把手是黄铜的,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那里,就是他的“家”。
林枫的脚步,第一次,也是入伍以来第一次,出现了片刻的迟滞。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在这条寂静无声的走廊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那被刻意压制,却依旧有些急促的呼吸。
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感觉,比全副武装的五公里越野,还要漫长。
终于,他站在了那扇巨大的门前。
他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这扇门。它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一个连接着两个世界的关隘。门后,是他名义上的亲人,是他渴望却又畏惧的“正常生活”。
他该如何推开这扇门?
这个问题,像一道无解的战术难题,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用钥匙?还是按门铃?
原主的记忆中,他总是用指纹密码,或者干脆是踹门,来宣告自己的归来。每一次回家,都伴随着争吵与冲突。那些记忆,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中闪回,带着一种让他感到生理性排斥的烦躁与尴尬。
用密码开门,似乎代表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回归,一种“我回来了”的姿態。但这会让他感觉像一个窃贼,一个鸠占鹊巢的入侵者。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以“主人”的身份,悄无声息地,闯入那两个陌生人的生活。
按门铃呢?
这个动作,则充满了疏离感。它代表着“拜访”,代表着“请求进入”。他会像一个客人一样,站在门口,等待着主人的审视与盘问。这似乎更符合他此刻的心境,却又与他“儿子”的身份,背道而驰。
林枫发现,自己那颗在任何绝境中都能冷静计算出最优解的大脑,此刻竟陷入了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分析、战术推演,在这一扇薄薄的门板前,都失去了意义。
他的手,缓缓抬起,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他该如何称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