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之这句突兀的话,让林若溪念邸报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她抬起眼,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心头微微一涩。
大婚仪程……是啊,那场本该在锣鼓喧天、宾客盈门中完成的典礼,被一场血腥的刺杀彻底打断,只留下满府未及撤下的刺目红绸,和两人身上一内一外、触目惊心的伤。
“耽搁了便耽搁了,”林若溪放下邸报,语气故作轻松,却掩不住一丝怅然,“如今养好你的伤最要紧,那些虚礼,日后补上便是。”
她说着,伸手替他拢了拢滑落的锦被,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微凉的手背,便想收回。
然而,一只温热了许多的大手,却反过来,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指尖包裹其中。
林若溪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
裴瑾之看着她,眸色深沉,不再是往日的冰冷审视,也不是伤重时的虚弱茫然,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某种决断的平静。
“不必补。”他开口,声音虽仍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三日后,便是吉日。一切照旧。”
照旧?林若溪愕然:“可是你的伤……”
“死不了。”裴瑾之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裴瑾之娶妻,无需遮遮掩掩,更不必因宵小之辈而延期。”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些仍在暗中窥伺的敌人:“他们想看我裴府一蹶不振,想看你我沦为笑柄?痴心妄想。”
他覆在她手背上的力道微微收紧,那温度熨帖着她微凉的皮肤,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着,你林若溪,是如何名正言顺、风风光光地,成为我裴瑾之的夫人。我要这满京城的人都记住,这一日。”
他的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柔情蜜意,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林若溪心潮澎湃。她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决,看着他苍白脸上重新燃起的、属于权臣裴瑾之的傲然与锋芒,鼻腔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
他不仅要完成这场婚礼,他还要用这场婚礼,向所有敌人宣告他的不屈,更是向天下宣告他对她的……认定。
“好。”她哽咽着,重重点头,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泪水滚落,嘴角却高高扬起,“三日后,我们成亲!”
接下来的三天,裴府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少了些浮华的喜庆,多了几分肃穆与坚韧。
宫中闻讯,立刻派来了最好的太医驻府,确保裴瑾之能支撑完婚礼全程。皇帝甚至特意赏下诸多珍贵药材,并明确表示会派皇子代为观礼,以示天恩。
林若溪变得更加忙碌。她不仅要督促婚礼各项事宜,更要精心照顾裴瑾之的身体。她亲自调整了他的饮食药膳,确保既能补充元气,又不会过于油腻影响伤口愈合。她甚至根据太医的指导,学会了如何帮他按摩腿部,防止久卧生出褥疮。
裴瑾之也十分配合。他强忍着伤痛,按照太医的要求进行有限的活动,努力恢复体力。大部分时间,他依旧靠在床头处理公务,听取汇报,只是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屋内忙碌的那道身影上,看着她指挥若定,看着她细心妥帖,眸色深沉难辨。
大婚前一晚,林若溪将明日要穿的嫁衣和那顶华美的凤冠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她抚摸着嫁衣上精致的刺绣,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期待。
她走到裴瑾之床边,他尚未睡下,正就着烛光看一份密报。
“明日……你若撑不住,不必勉强。”林若溪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担忧地道。
裴瑾之放下密报,抬眸看她。烛光下,她穿着素净的寝衣,未施粉黛,眉眼间却已褪去了最初的青涩与惶惑,多了几分沉静与坚韧,像一株历经风雨后,悄然绽放的玉兰。
“无妨。”他淡淡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过来。”
林若溪微怔,依言走近床边。
裴瑾之从枕边取出一个狭长的、紫檀木嵌螺钿的锦盒,递给她:“明日,戴这个。”
林若溪疑惑地接过,打开盒盖。里面并非什么更加华贵的首饰,而是一支通体莹润、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簪。簪头雕成了简约的玉兰形状,与她之前那支素银簪花样相似,但用料和雕工皆非凡品,温润内敛,光华自蕴。
这玉质……她认得,是极其罕见的雪山暖玉,有安神定惊、温养身心之效,千金难求。他竟将其雕成了发簪……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地推拒。
“给你的,便拿着。”裴瑾之语气不容置疑,他看着那支玉簪,又看向她,“比那支银的,更衬你。”
林若溪的心猛地一颤,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记得……他记得她说那支银簪衬她,所以他寻来了更珍贵、也更合适的暖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