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
周安平摘下棉帽和围巾,她明显清减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快进来暖暖。”南知意拉过她的手,冰凉刺骨,“吴妈,麻烦你再泡壶热茶来。”
吴妈手脚麻利地重新沏了壶热茶,又端上装着点心的白瓷盘——几块精致的京八件,有酥皮的、有枣泥的,在这物资匮乏的年月显得格外稀罕。
她摆好茶点,对南知意使了个眼色,便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下班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南知意把热茶塞进周安平手里:“先喝口热的。看你这样子,最近累坏了吧?”
周安平捧着茶杯,毫无形象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沙发背上。
“累?知意,我现在都不知道‘累’字怎么写了。从月初到现在,就没消停过一天。先是排练厅里没日没夜地练,哭都不敢大声哭,憋得心口疼。练好了,就开始到处跑。”
她掰着手指头数:“军区大礼堂的追思会、工人文化宫的纪念活动、学校组织的哀悼仪式……只要是稍微大点的单位,都在搞活动,都得我们文工团去撑场面。
不是演奏哀乐,就是朗诵悼词,要么就是肃立默哀维持秩序……今天下午还在城东的纺织厂,晚上又赶去城西的中学礼堂。脚底板都磨薄了一层。”
“这……这么多场次?”
南知意听得心惊,她知道文工团忙,却没想到忙到这种地步。
“你才刚从城西回来?晚饭吃了没?饿不饿?”南知意有些羞愧,“我不该这么晚还叫你来叙话,你先……”
周安平点了下头,算是回答那些问题,又道,“我的好知意,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我巴不得能来和你说说话。”
南知意原本想问的话,反而说不出来口,只让她吃点心,“你先尝尝。”
“好。”
周安平笑了一下,拿起一块枣泥酥,没什么胃口地咬了一小口,接着发牢骚,“你是不知道,上面说了,要把全国人民的哀思,通过最庄重的形式表达出来,送到基层每一个角落。我们就是那个‘形式’…”
她语气里带上自嘲,“有时候站在台上,听着底下黑压压一片人的抽泣声,看着他们胸前的白花,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累得想哭,还是真的难过……或者,都有吧。”
她又咬了一口点心,机械地咀嚼。
南知意默默给她续上热茶,安平心里还装着那么多事呢…
她试探着问:“那……家里呢?陈鸿的事,伯母没说什么?”
周安平眼神黯了黯:“陈鸿那边…她倒是隔三差五催我去见见,吃个饭。我哪有时间?有次硬挤出时间去了,也是累得眼皮打架,话都懒得说。他倒是不介意,说理解……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你说我是不是太矫情了?人家条件也不差,人也算体贴……”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南知意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要紧,我看你都瘦了。”
周安平摇摇头,似乎想把那些烦心事甩开。
她看着盘子里精致的点心,终于提起点兴趣:“这点心不错啊,京里的?五哥托人带的?”
南知意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便道:“嗯,是今天下午……五哥托一个同志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