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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是被隔壁夫妻的争吵声闹醒的。
筒子楼的墙壁薄得像纸,女人尖利的咒骂和男人含混的嘟囔穿透而来,混杂着走廊里公共厕所的骚味。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大片的水渍印。
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
是前世他挣扎了半辈子的泥潭。
江城坐起身,没有丝毫迟疑,下床,洗漱。
镜子里的人,年轻,瘦削,眼底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沉。
他对着镜子,将头发梳理整齐,把白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也扣上。
这是一种仪式感。
告别过去,也武装现在。
报名地点在市司法局。
排队的人不少,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忐忑。
江城夹在其中,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轮到他时,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接过他的资料,眉头一皱。
“天正律所开除的?”
对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
几道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带着好奇与鄙夷。
江城没有解释。
“有问题吗?”
他平静反问。
工作人员被他看得一滞,嘟囔了一句“没问题”,把报名表收了进去。
“笔试在下周一,市一中,自己看好考场。”
江..城拿过准考证,转身离开。
身后的议论声被他关在了门外。
接下来的一周,江城几乎足不出户。
他不需要复习那些基础的法律条文。
他需要做的,是把未来二十年的记忆,与当下1998年的法律体系进行一次精准的“校对”。
他要确保自己抛出的每一个“超前”观点,都能在当前的法理框架内找到依据,而不是被当成胡言乱语。
他买来了97年新修订的《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全文。
一字一句地啃。
那些在他前世看来早已过时,甚至存在明显漏洞的条文,此刻在他眼中,却变成了可以利用的武器。
空子,到处都是空子。
程序正义的观念淡薄,证据规则模糊不清,给了办案人员巨大的自由裁量权。
也给了犯罪分子和他们的保护伞无数可乘之机。
这既是挑战,也是他的机会。
笔试那天,考场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江城拿到试卷,迅速浏览了一遍。
大部分是基础题,他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全部答完。
真正的难题在最后一道论述题。
“论国企改制中,管理层收购(mbo)的法律效力与潜在刑事风险。”
一道极具时代特色,也极度敏感的题目。
考场里,许多考生看到这题,瞬间就愁眉苦脸。
mbo在1998年还是个新鲜事物,法律界定模糊,全靠政策和地方政府“摸着石头过河”。
这题根本没有标准答案。
它考的不是法律知识,而是法律思维和政治嗅觉。
江城却笑了。
无声的冷笑。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题目。
他前世后半生,接触过太多因mbo而起的国有资产流失案。
他亲眼见过无数亿万富翁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他提笔,没有丝毫犹豫。
他没有去谈空泛的理论,而是直接从一个他记忆中几年后才会出现的经典案例切入,将其简化为一个模型。
他精准地剖析了操作中的几个关键节点:资产评估如何被低估,债务如何被夸大,职工安置成本如何被虚报,以及最重要的,收购资金的来源合法性问题。
每一个节点,他都对应到了现行《刑法》中可能触犯的罪名。
贪污罪、挪用公款罪、私分国有资产罪。
他的论述,不像一个考生在答题。
更像一个经验老到的公诉人,在起草一份逻辑严密、杀气腾腾的公诉意见书。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
整张答题纸,字迹工整,条理清晰,锋芒毕露。
监考老师从他身边走过,无意间瞥了一眼,脚步顿住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江城第一个交卷,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中,离开了考场。
三天后,笔试成绩公布。
江城,总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