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天那石破天惊的质问余音未绝,萧远山面色惨白、乔峰心神剧颤之际,一声平和却仿佛能涤荡一切尘埃的佛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阿弥陀佛——”
声音不高,却如春风化雨,瞬间将场中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冲淡了几分。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袍、手持扫帚的枯瘦僧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广场边缘。他须眉尽白,脸上皱纹深嵌,看来年纪着实不小,但一双眼睛却温润澄澈,宛如婴孩。
少林寺玄字辈高僧,自玄慈以降,玄难、玄寂、玄苦等人,一见此人,脸上无不露出由衷的敬畏与欣喜之色,齐齐躬身合十,恭敬道:“参见神僧!”
群雄见状,无不骇然。这貌不惊人的老僧,竟是连少林方丈都尊称“神僧”的存在?……
扫地僧对众僧的礼拜只是微微颔首,缓步走至场中,目光平静地落在萧远山身上,合十道:“这位施主,想必便是三十年来,常于敝寺藏经阁内翻阅典籍的萧老居士了。”
萧远山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他自忖轻功绝顶,潜伏藏经阁三十载行踪诡秘,寺中无人知晓,此刻竟被这老僧一语道破行藏,如何不惊?他死死盯着对方,哑声道:“你……你如何得知?”
“老施主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扫地僧先是赞了一句,随即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沉凝,“然而,施主藏身阁内,先习‘般若掌’,后窥‘无相劫指’,再研‘伏魔杖法’……次序井然,却尽皆追求刚猛凌厉,取其杀伐之意。老衲观施主气息日渐驳杂,戾气深种,恐你误入歧途,曾在你常经之处,放置《金刚经》、《法华经》等化解戾气之典籍。可惜,施主视若不见,一心只求杀人技,不知佛法即活法,慈悲方是武学根本。”
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萧远山体内真气运行:“施主强练少林绝技,不得其佛法真意调和,如今是否每至子午二时,便觉‘梁门’、‘太乙’两穴隐隐刺痛,如针攒蚁咬?运功行至‘章门穴’时,是否亦有滞涩绞痛之感?”
萧远山脸色骤变,这些症状正是他近年来深为所苦,却不明所以的隐患,自认隐秘无比,此刻竟被这素未谋面的老僧如数家珍般一一道破,不由得他心神俱震,先前那股滔天恨意与狂傲之气,瞬间被这莫测高深的手段压下了大半。
萧峰虽恨玄慈,却对生父关切甚切,见父亲神色,便知扫地僧所言非虚。他踏前一步,对扫地僧抱拳一礼,声音沉雄中带着恳切:“神僧慧眼如炬,洞悉症结。萧峰恳请神僧,慈悲为怀,施以援手,救治家父。此恩此德,萧峰铭感五内!”他话语诚挚,虽急却不失稳重,显是真心为父忧心。
扫地僧看向萧峰,眼中露出一丝温和的赞赏:“萧施主至情至性,豪气干云,更难得的是身处恩怨漩涡,仍存仁孝之心。好,很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始终静立一旁的乔天身上。
乔天迎着扫地僧深邃的目光,不卑不亢,拱手道:“大师慈悲。只要萧老前辈此间事了,恩怨两清,他身体不适之事,便不劳神僧费心了。乔某自会替他处理妥当。”
此言一出,扫地僧眼神微微一凝,似有精光闪过,仔细打量了乔天片刻。
萧峰却是大喜过望,他对兄长深信不疑,既说能治,必有十足把握,连忙对乔天道:“多谢兄长!”
扫地僧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看乔天,转身对萧远山道:“萧老施主,贫僧问你,是否当年参与当年之事的人死绝,你便再无执念?”
萧远山恨声道:“他们害死我妻,令我父子分离三十年,难道不该死?”
扫地僧淡淡道:“那倒也简单。既然如此,今日这最后的恶人,便由老衲替你办了吧。”
说罢,他缓步走向面如死灰的玄慈方丈面前,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方丈,今日我少林千年古刹,遭此劫难,血流成河,声誉受损,皆由你当年妄动无明、率尔出手而起。今日老衲代你了结这段因果,你服是不服?”
玄慈早已心丧欲死,闻言缓缓抬头,脸上尽是悔恨与平静交织的复杂神色,他双手合十,深深一躬,声音沙哑却清晰:“神僧,玄慈知罪,深悔当年无端造下杀孽,累及无辜,更使少林蒙羞。愿听神僧处置,无有不从。”
“好。”扫地僧目光扫过全场残存的少林僧众,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每个人心头,“玄慈罪孽,源于妄动嗔怒,不明佛法真谛,以致业力纠缠,累及宗门。此非一人之过,亦是我少林多年来过于注重武学皮相,轻视佛法根基之弊!老衲决议,自今日起,少林封山百年!百年之内,所有弟子不得踏足江湖纷争,需精研佛法,持戒修身,何时明心见性,何时再开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