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堡的改造工程搞得热火朝天,烟尘弥漫,号子震天。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萧战彻底化身“萧工头”,整天泡在各个工地上,灰头土脸,汗流浃背,嗓子都快喊哑了。他一会儿冲到挖沟的现场,叉着腰对着下面奋力挥锹的民夫们吼:“他娘的,这边!这边给老子再挖深半尺!没吃饭啊?看看你们这怂样,昨晚是不是把力气都使在你家婆娘肚皮上了?都给老子精神点,工分不想要了是不是?!”
一会儿又跑到烧陶管的土窑那边,对着光着膀子、被窑火烤得浑身通红的王老窑和学徒们嚷嚷:“老王!火候!注意火候!老子跟你说的‘看烟识温’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窑要是再烧裂了,老子扣你工分,让你去掏大粪!”
他骂得凶,但工分给得足,偶尔还亲自下场干一会儿,加上那套“大力汤”、“风险补贴”和“挖沟能手”的激励政策,民夫们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干劲却是实打实的足。整个沙棘堡,仿佛一个巨大的、喧嚣的、尘土飞扬的工地,充满了粗野的生命力。
而与外面这热火朝天、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依旧有些漏风的“守备府”内。
苏婉清,这位曾经的千金大小姐,如今的沙棘堡女主人,正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物料账单、工分记录册、以及龙渊阁商队送来的物资清单。她秀眉微蹙,神情专注,纤纤玉指在一把紫檀木算盘上飞快地舞动,发出清脆、密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噼啪”声,与外面工地粗野的号子和萧战的骂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阳光从窗户的破洞漏进来,照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丽绝伦的侧脸上,汗珠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她也顾不上擦拭。偶尔有风吹进,拂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和桌角的纸页,带来一丝外面工地的尘土气息。
“砰!”
房门被一股蛮力撞开,萧战带着一身热风、尘土和浓烈的汗味闯了进来。他像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兵马俑,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的。他看也不看,抓起桌上一个粗陶水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喉结剧烈滚动,冰凉的水顺着他结实的下巴、脖颈,一直流到汗湿、沾满泥灰的胸膛上,划出几道湿痕。
“娘的!渴死老子了!”他喘着粗气,把空水瓢往桌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震得算盘珠子都跳了跳。“这鬼天气,比他娘的北疆还燥!还有那帮烧窑的,笨手笨脚,又废了一窑管子,气死老子了!”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破凳子上,那凳子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婉清抬起眼,看着他这副狼狈又暴躁的样子,无奈又心疼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一块干净的湿布,起身走过去,温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泥灰:“夫君慢些喝,小心呛着。工程琐碎,难免磕绊,莫要心急上火。”
萧战享受着媳妇儿的伺候,嘴里却还在骂骂咧咧:“能不急吗?眼看这天越来越热,再不把排污管子铺好,这沙棘堡真成他娘的大粪坑了!还有这账……”他随手抓起桌上一张账单,扫了一眼,眼睛立刻瞪圆了,“我操!这烧陶管的黏土价格怎么又他娘的涨了?比老子当初在北疆抢……咳咳,是买的!买的战马还贵!这帮坐地起价的奸商,心都是黑的!等老子腾出手来,非得收拾他们不可!”
苏婉清接过他手里的账单,仔细看了看,柔声解释道:“夫君莫急,我已仔细核算过。此地黏土虽单价看似高昂,但胜在就在左近,开采运输便捷。若按常例,从内地采购烧制好的陶管运来,那运费、损耗,再加上沿途关卡的打点,总体算下来,咱们自己烧制,反倒节省了近两成的开销,且供应及时,不受制于人。只是……”她轻轻叹了口气,指着那堆账册,“这数目依旧庞大,各处都在伸手要钱要粮,需得精打细算,每一文钱,每一粒米,都要用在刀刃上,容不得半分浪费。”
“还是夫人厉害!持家有道,精打细算!”萧战一听省钱了,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抓住苏婉清的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背,“这算盘珠子扒拉的,比老子的刀片子还利索!有你在,老子在外面拼命也踏实!”
说着,他凑过那张刚擦干净、却依旧带着尘土味的脸,就想在那光洁的脸颊上偷个香。
苏婉清却俏脸一红,被他手上的老茧硌得微痒,用手中的账本轻轻挡住他凑过来的嘴唇,嗔道:“一身臭汗,快去洗洗。晚膳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知道萧战吃不惯本地厨子那粗糙寡淡、除了盐巴就没别的滋味的手艺,只要不是很累,都会亲自下厨。
“随便弄点就行,看你这两天脸色都不太好,肯定是算这些破账累着了。”萧战糙是糙,但对媳妇的关心是细致入微的,他伸手想帮她捏捏那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肩膀,又瞥见自己指甲缝里还嵌着泥灰的手,讪讪地收了回来,只心疼地说,“这些账明天再算,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你先歇着。”
然而,到了晚饭时分,苏婉清还是强撑着精神,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萧战爱吃的小菜。当她端着一碟香气扑鼻、金黄油亮、点缀着翠绿葱花的炒鸡蛋,刚从厨房走出来,准备放到外间的饭桌上时,突然,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瞬间发黑,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她只觉得浑身力气像被瞬间抽空,手中的盘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金黄的蛋块和瓷片四溅。她身子一软,直直地朝后倒去!
“婉清!!”
正翘着二郎腿、叼着根草茎等饭吃的萧战,魂都吓飞了!他像一头被扎了屁股的豹子,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几乎是扑了过去,长臂一伸,在那纤弱的身子即将倒地的前一刻,稳稳地将苏婉清捞进了怀里!
入手处是一片冰凉的虚软。看着怀中人儿紧闭的双眼、苍白如纸的脸庞,萧战的声音都急得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颤抖,朝着门外嘶吼,目眦欲裂:“操!怎么了?!婉清!你醒醒!婉清!别吓老子!快!快他娘的去请大夫!把全城最好的大夫给老子拎来!用飞的!快啊!!!”
都督府瞬间炸了锅!亲兵护卫们像被点燃了尾巴的炮仗,轰然四散,疯了一样冲出去找大夫。住在城东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刚端起饭碗,就被两个如狼似虎、眼睛血红的亲兵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拎”了起来,一路狂奔“飞”向了都督府。老大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
房间里,萧战抱着昏迷的苏婉清,轻轻放在床榻上,然后就开始在床前有限的空间里团团转圈。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俏脸。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他娘的……肯定是算账累着了!都怪老子!老子就不该让她碰那些破账本!王明远!都是你这老阴比把老子逼到这破地方,害得老子的媳妇……等老子……婉清,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那老大夫被“架”进来时,几乎要瘫软在地。萧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到床前,眼睛血红,声音嘶哑:“老头!快!给我媳妇看看!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老子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老大夫差点当场尿裤子。
老大夫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搭在苏婉清纤细如玉的手腕上,屏住呼吸,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仔细诊脉。诊了左手,又换右手,反复确认。他脸上那紧皱的、如同老树皮般的眉头,忽然一点点舒展开来,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如释重负的狂喜。他收回手,起身对着急得快要把地板踩穿的萧战,深深一揖,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气:“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这是喜脉啊!脉象流利如盘走珠,圆滑有力,依老朽看,已有一月有余了!夫人身子乏力、头晕乃至昏厥,乃是孕期常有的气血亏虚之象,好生静养,勿要劳累忧思,即可无恙。待老朽开几副安胎补气血的方子,细细调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