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守备府”,其实就是一座比周围土坯房稍大一点、同样破败不堪的院子。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墙皮剥落得跟得了严重皮肤病的病人似的,东一块西一块,露出里面浑浊的黄土胚子。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阳光能轻易地穿透进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斑,萧战抬头估摸了一下,这要赶上大雨,屋里估计比外面还得先积水。院子里杂草长得比人都精神,一股子混合了霉味、土腥味和某种不可名状腐败气息的味道,顽强地往鼻子里钻。
萧战看得眼角直抽搐,连嘬牙花子的力气都没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这他娘的是人住的地方?王明远那老小子,绝对是照着牲口棚的标准给老子找的府邸!”
安顿是没法好好安顿了,梦想中的“拎包入住”变成了现实的“开荒保洁”。他只能挥挥手,有气无力地指挥着带来的几个亲兵和仆役:“哥几个,辛苦一下,先刨出几间能下脚的屋子,别晚上睡着觉让房梁掉下来砸死,那可就真成了大夏朝的第一大笑话了。”
相比之下,苏婉清则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能力和女主人的风范。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挽起袖子,开始指挥带来的那个小丫鬟和两个粗使仆妇:“春桃,你先带人7把正屋清理出来,重点检查床铺和屋顶,能用布先挡一下破洞。张妈,李妈,麻烦你们去井边打水,先把地面冲洗一遍,这土都快埋过脚踝了。”
她声音温和,却条理清晰,自带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萧战看着自家媳妇儿在废墟般的环境里指挥若定,心里那点憋屈莫名消散了不少,反而生出一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虽然这“求”的环境实在是磕碜了点。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尘土飞扬式的清扫,总算在天黑前,勉强整理出了一间正屋和两间侧房。最重要的行李——几箱金银细软(主要是萧战之前“坑”来的)、一些必备的衣物和被褥被搬了进去。
夜里,萧战躺在硬邦邦、散发着顽固霉味的床板上,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了一块陈年棺材板上。他望着屋顶那个颇具艺术感的破洞,以及透过破洞洒下来的、冰冷清冽的星光,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苏婉清,温香软玉在怀,这本该是旖旎无限的时刻,背景却是在这么个四处漏风、疑似危房的破地方,这心理落差,简直比从珠穆朗玛峰蹦极到马里亚纳海沟还刺激!
“妈的,王明远你个老阴比,断老子财路,还把老子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苦窑……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缓过这口气……”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无比怀念在小河村那段“欺男霸女”、吃喝不愁的美好时光,怀念那松软的大床和没有沙子硌牙的空气。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怀里的苏婉清动了动,似乎并没有睡着。
“媳妇儿,”萧战侧过身,借着微弱的星光看着苏婉清模糊而清丽的侧脸,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和愧疚,“说真的,你觉得跟我来这荒山野岭,吃这风沙,住这破屋子,委不委屈?”
苏婉清轻轻转过身,面对着他,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包含了屋顶漏下的所有星光。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抚平萧战因为烦躁而皱起的眉头,语气温柔而坚定:“夫君,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对不起你。”萧战叹了口气,“本来想着带你出来享福的,结果福没享着,先体验上荒野求生了。”
苏婉清闻言,反而轻轻笑了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破屋里显得格外动听。“傻瓜。”她嗔怪了一句,将头往萧战怀里靠了靠,“以后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无论是小河村的宅院,还是京城的府邸,或是这沙棘堡的破屋,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几分,带着回忆的色彩:“自从你两次舍命相救,我的心,便已经彻底认定你了。或许在旁人看来,你有些……嗯,不拘小节,”她巧妙地换了个词,避开了“吊儿郎当”,“但在我心里,从你为我拼命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生也好,死也罢,只要能跟着你,陪着你,婉清便什么也不怕了。”
这番话,说得并不如何激昂,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淌遍了萧战的四肢百骸,把他心里那点因为环境而生的怨气、憋屈,冲刷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收紧手臂,把苏婉清牢牢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感觉连空气里的霉味似乎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得嘞!”萧战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混不吝,还带着点被感动后的沙哑,“有媳妇儿你这句话,别说这沙棘堡,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也敢抱着你滚一圈!王明远那老小子想看我笑话?门都没有!咱偏要在这破地方,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气死他!”
苏婉清被他这粗俗又真挚的比喻逗得噗嗤一笑,轻轻捶了他一下:“谁要跟你去滚刀山火海……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看看这沙棘堡的具体情况吗?”
“对!睡觉!养精蓄锐!”萧战重重亲了苏婉清额头一口,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虽然床板依旧硬,霉味依旧在,星光依旧冷,但怀里抱着温软的娇妻,心里揣着滚烫的情意,他觉得这沙棘堡的第一个夜晚,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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