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文清的嘴唇即将碰到冰凉的杯沿,那千钧一发之际,萧战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决绝,甚至带倒了身后那条本就有些摇晃的条凳,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瞬间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脸上堆起略显夸张的、充满江湖草莽气的热情笑容,声音洪亮,刻意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和苏文清的讲话尾音:“苏大人!您这番金玉良言,真是字字珠玑,句句都说到了我们这些粗鄙庄稼人的心坎里去了!我萧战是个粗人,那些圣贤道理不懂,但就佩服您这样真心实意、不畏艰险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好官、清官!啥也不说了,所有的感激、所有的期盼,都在这酒里了!这杯酒,我萧战先干为敬!您身份尊贵,随意,随意就好!”
他话音未落,已经闪电般抄起自己面前那只同样被孙德才斟满了毒酒的杯子。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动作看起来豪迈无比,充满了武人的爽利,仰头就往嘴边送去。然而,就在酒液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电光石火之间,他持杯的右手手腕以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幅度极速一抖,同时宽大的袖口借着身体站起的势头,自然往下一沉——杯中的大部分酒水,被一股巧劲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泼洒进了他早就暗中准备好、垫在另一只胳膊下的、吸水性极强的厚实旧布内衬里。只有极少几滴,沾湿了他的下唇和胡茬。他还故意发出了极其响亮的、满足的“滋溜”一声,咂了咂嘴,仿佛回味无穷,然后将杯底朝外,亮给席间众人看,高声赞道:“好酒!够劲道!多谢大人赐酒!”
这一套“假喝”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时机、力度、表情控制得妙到毫巅,演技逼真足以媲美影帝。全场人的目光,包括被打断讲话却并未动怒的苏文清在内,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江湖气的“豪爽”举动吸引了过去。苏文清先是一愣,随即莞尔,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萧战此人虽粗豪不文,却不失真性情,颇有趣味,于是果然将已经送到唇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准备等萧战这番“敬酒”的势头过去再说。
一直死死盯着这边,心脏都快跳出胸腔的孙德才,可是将萧战“饮酒”的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他亲眼看着萧战举杯、仰头、喉结滚动(实为伪装)、 “饮尽”、亮出杯底!一股极致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他的头顶,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成功了!姓萧的喝了!他喝下了那杯足以让公牛顷刻毙命的毒酒!接下来,就该是……
然而,时间仿佛凝固了。预想之中萧战捂喉惨叫、面色发黑、倒地抽搐、七窍流血的恐怖场面并没有出现。萧战依旧好端端地站着,脸色红润,呼吸平稳,还在那咂嘴说“好酒”,甚至开始跟旁边的老村长陈福吹嘘他那套水渠规划,唾沫横飞,中气十足?!孙德才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然后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化为极度的惊愕、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眼珠子都因充血而布满了血丝,凸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假药?王管家那老狗敢用假药坑我?!不对啊,王管家自己也在劫难逃,他没理由……难道是药量不够?还是这萧战体质异于常人,百毒不侵?!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如同毒蛇般噬咬心灵的恐惧让孙德才方寸大乱,几乎要失控。他忍不住偷偷往前挪蹭了两步,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萧战放下的那个空空如也的酒杯,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隐藏的符文或者破绽。极度的紧张让他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起皮的嘴唇——他完全忘记了,也根本无暇去想,刚才在斟酒时,因为手抖得厉害,他的手指上,可能也沾染了微量的、足以致命的毒酒液!
孙德才这个无意识的、近乎本能的小动作,丝毫没有逃过萧战那双在战场上淬炼得锐利如鹰隼、感知远超常人的眼睛。萧战心中顿时雪亮,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浓烈的嘲讽与怒火轰然涌起:呵,狗东西,还想验货?怕老子喝的是假酒不成?放心,这就让你这下毒的正主儿,自己亲自尝尝这“特供佳酿”的滋味!
他脸上那热情得过分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盛,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把沉甸甸的、内藏杀机的白瓷酒壶,迈着沉稳而有力的大步,径直走到失魂落魄、脸色变幻不定的孙德才面前,用一种带着江湖匪气、不容置疑的语气,朗声说道:“孙书吏!忙前忙后,准备这宴席,辛苦了啊!瞧瞧,这满头大汗的。来,别光站着伺候,看着我们吃喝。苏大人都说了要与民同乐,你也是‘民’嘛!别客气,满上满上!这苏大人都称赞的好酒,你也必须得尝尝鲜!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萧战,看不起苏大人!”
说着,根本不给孙德才任何反应、拒绝和思考的机会,萧战顺手拿起桌边一个空着的粗瓷海碗,提起酒壶,“咕咚咕咚”地就给孙德才倒了满满一碗清澈见底、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酒液!
那酒水在粗瓷碗里微微晃荡,折射着天光,散发出粮食酿造特有的醇香,但在孙德才眼中,却比世间最恐怖的毒蛇猛兽还要狰狞千万倍!他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和精气神。他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向后踉跄倒退,双手在胸前胡乱摇摆,如同驱赶什么看不见的恶鬼,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锐走调,带着哭腔:“不不不!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萧队长!您……您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小人……小人天生体弱,脾胃虚寒,从……从不饮酒!一沾就倒!一喝就醉!实在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
“哎~”萧战把脸一拉,方才那刻意营造的热情笑容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语气中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如山般的压迫感,“孙书吏,你这是瞧不起我萧战?还是瞧不起苏大人即将饮用的这壶‘御赐’般的好酒?苏大人都准备喝了,你一个小小的书吏,在这里端什么臭架子?扫大家的兴?”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孙德才完全笼罩,目光如实质般钉在他惨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地低沉喝道,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还是说……这酒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心、知、肚、明,所以才不敢喝?!”
这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平地惊雷,又似阎王爷的催命符,在孙德才耳边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