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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阳摘下耳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顺手按下免提扔在一旁,手指仍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操作着,眼神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团战。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

“喂,谁啊?”他语气有些急躁。

“是我,阳子,我是老李,干嘛呢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埋怨的粗嗓门。

“老李?绝对不是喊意大利炮的那个”周志阳手指一顿,脑海中迅速检索——是他大学的死党李飞。

“原来是你啊,什么时候换的号?”

“嘿呀,还问我?”

李飞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是你小子先不地道的,还好意思质问我?”

“啥意思,我没听懂。”周志阳是真懵了,注意力还在游戏最后的收割阶段。

“你小子微信是不是换了,给你发消息从不回复,我这是找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你这个号码。”电话里的抱怨几乎要溢出来。

周志阳这才猛然想起,从北京回来那天,他站在河边,一气之下将旧手机扔进了浑浊的河水里,天真地认为这样就能与过去彻底了断。

那些熟悉的联系方式,也随之沉入了水底,渐渐被他刻意遗忘。

“喂?喂?人呢?信号不好?”李飞听他半天没动静,在那边嚷嚷。

这时,屏幕跳出胜利的图标,周志阳松了口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这才抓起手机:“没有,在呢,刚信号不好,怎么了,什么事你说。”

“老子要结婚了!”李飞的声音瞬间被喜悦填满。

“我靠!”周志阳被这消息惊讶地坐直了,“你居然要结婚了,哪个姑娘这么想不开,居然肯嫁给你?”

他熟练地用起大学时互损的语气,试图驱散那瞬间涌上心头的、关于过去的复杂情绪。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飞笑骂着,随即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初说好的,谁先结婚,另外几个就是爬也得爬来当伴郎?”

那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宝盒。

四个毛头小子在夏夜的天台,就着花生米和劣质啤酒,醉醺醺地勾肩搭背,发下豪言壮语,那些关于青春和友情的炽热画面,猛地撞进他心里。

他沉默了一两秒,随后带着轻松的语气说道:“那肯定啊,说时间吧,我一定到。”

“下周日,你得提前来,还得排练呢!”

“没问题。地点在哪儿?”

“北京仙岳酒店。”

北京这两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周志阳的心脏。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所有关于青春的温暖回忆,被这两个字带来的冰冷现实冲刷得七零八落。

电话那头,李飞还在兴奋地说着流程,而周志阳只是握着手机,指节有些发白,窗外的阳光正好,他却仿佛能听到北京那片天空下,曾经呼啸而过的风声。

“算了,我这里有点忙,电话里面说不完,到时候你来了我在告诉你。”随后李飞挂掉了电话

自己最不想回忆的地方,可是命运总是会巧妙的像是捕鱼人将自己这个已经游到深海的鱼儿精准捕捞。

周志阳退出游戏,关掉电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默默点了根烟。

北京,他本打算彻底告别,当年的事像一根刺,让他认定自己不适合在那座巨大的名利场中生存。

或许不是城市的问题,是他心气太高,又接受不了那个拼尽全力后依然平庸的自己,最终才选择退回老家,企图来躲避那浑浊的社会。

自己就像是一条土狗,别人给自己扔了根火腿肠,摇着尾巴跟了过去幻想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到了人家门口才发现,精美的房子里面有这各种高贵的狗儿,而自己只不过吃的是过期的垃圾。

两年过去,生活总算归于安稳,他吐出一口烟雾,心里终于做了决定:“这次就去吧,不是走回头路,而是去给过去的自己扫个墓,把那个被禁锢在北京的灵魂,让他飞走吧。”

“舅舅,我作业写完啦.”

张逍遥举着作业本,像只快乐的小鸟冲了进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周志阳看着外甥,掐灭了烟,他利落地套上一件黑色夹克,跟正在电话里和姐妹聊得火热的杨芬打了个手势,便牵着张逍遥出了门。

大人说过的话,就是砸在地上的钉子,尤其不能辜负孩子毫无保留的信任。

走在小区里,张逍遥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看着石子精准地飞进草丛,他欢呼一声:“舅舅,我厉害不?”

周志阳嘴上叼着根新点的烟,故意用不屑的语气说:“切,有腿就行。”

“我不信,有本事你也来一个!”

“切,让你开开眼,什么叫技术。”周志阳拿下抽完的烟头,捏在大拇指与中指之间,眯起眼,瞄准几步开外的垃圾桶,手指发力一弹。

烟头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稳稳落入狭小的投放口。

“哇塞,舅,你真牛啊!”张逍遥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周志阳脸上浮现出完美装逼后的得意。

“我也要学,等我学会了抽烟,肯定比你扔得还准.”张逍遥兴奋地比划着,模仿他刚才的动作。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周志阳脸上的得意。他看着前方自言自语、还学着他抽烟架势的小小身影,心头一紧。

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一个轻轻的爆栗敲在小家伙的脑袋上。

“哎哟”张逍遥捂着脑袋,委屈地撅起嘴,被周志阳半推半就地带上了刚刚停下的出租车。

坐在车里,看着还在赌气的外甥,周志阳心里五味杂陈。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任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成为这孩子模仿的样本。

这要是让他学会抽烟了,自己的姐姐岂能放过自己?

他揉了揉外甥的脑袋,用少有的认真的语气说:

“小子,抽烟一点也不帅,真正厉害的,是能用这里。”

随后指了指脑袋和胸口的位置说道:“去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外甥听:“当你有梦想的时候,去努力,去拼搏,把自己的梦想完成后那才是真的厉害。”

张逍遥似懂非懂地看着舅舅忽然变得深沉的侧脸,忘记了脑袋上的疼。

车子朝着游乐园的方向驶去。

这是今年新开的游乐场,名气很大,连不少外地游客都慕名而来。

幸亏两人来得早,排队的人还不算太多。轮到周志阳时,他看着价目表:成人票298,儿童票99,全场项目畅玩。

他一边扫码付钱一边吐槽:“果然长大一点好处都没有,连优惠的边都沾不上了。”

“我要玩那个,舅舅”张逍遥兴奋地指着不远处轰鸣作响,在空中划出巨大扇形的大摆锤。

“你……不恐高吧?”周志阳看着那夸张的幅度,喉咙有些发干。

“不啊,怎么,你怕高啊,我最厉害的舅舅?”张逍遥的小脸上堆满了坏笑。

“怕个球,我是担心你待会儿哭鼻子。”周志阳强作镇定,硬着头皮带他去排队。

一轮结束,张逍遥像条小泥鳅,迅速抢占了两个空位。安全员检查压杆时,周志阳的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机器启动,失重感一阵阵袭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双眼紧闭,十指死死抠住扶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舅舅,我们升起来啦!”

“嗯。”

“舅舅,好好玩啊!”

“嗯。”

“舅舅,下面的人好像小蚂蚁哦!”

“嗯。”

“舅舅,你为什么闭着眼睛啊?”

“……”

周志阳脸色惨白,全程紧咬牙关,耳边充斥着的欢呼与尖叫都与他无关。

直到机器停稳,安全员解开压杆,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下去,扑到垃圾桶边吐得昏天暗地。

旁边还有个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也在吐。

不同的是,对方身后有位姑娘,正温柔地轻拍他的后背,手里还拿着拧开的矿泉水。

而他身后,张逍遥正不知轻重地猛拍他的背,嘴里还大声嚷嚷:“舅,你弱爆了唉!”

小家伙倒是机灵,跑去向对面的姑娘借了点纸巾递给周志阳,然后继续他致命的拍打服务。

好不容易缓过来,周志阳虚脱地瘫在长椅上,接过外甥买来的水,他看着刚才那位还在干呕的哥们,找回一点面子似的对张逍遥说:“看,我还不算最弱的。”

张逍遥坐在他旁边,晃着小腿,天真又残忍地补刀:“不哦,人家有女朋友照顾,你呢?”

“噗”

周志阳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你姥姥早上给你的粥里,是不是掺了蜂蜜了,小嘴儿这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