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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郊外那座雅致的日式宅院里万籁俱寂。
只有风穿过院中翠竹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和角落里那座假山上传来的潺潺流水声,像两支永不停歇的催眠曲,伴着这孤寂的岛屿一同沉入梦乡。
书房的灯还亮着。
一盏孤灯如豆,将楚云飞那苍老而挺拔的身影,在糊着白纸的障子门上,投下了一个巨大而又孤独的剪影。
他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很久。
久到桌上那杯上好的冻顶乌龙早已凉透,也未曾再碰一下。
他的面前并排摆放着两样东西。
一个是那方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真丝手帕,里面包裹着他从故土带来的最后一抔黄土。
另一个就是那个由名贵紫檀木打造的方盒,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把他一生的宿敌,也是他唯一的知己回赠给他的信物——一把德制的勃朗宁m1910手枪。
天幕之下那间充满了酒气的屋子里。
李云龙等人看着画面中那个如同老僧入定般的楚云飞,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好奇。
“他娘的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李云龙端着酒碗嘴里嘟囔着。
“大半夜不睡觉对着一把破枪一抔黄土发呆?读书人就是毛病多。”
丁伟也看不懂他嘿嘿一笑,对着李云龙挤眉弄眼。
“老李我看这楚云飞八成是在想你呢。你想啊他跑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岛上,身边连个能说话的对手都没有,可不得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这话一出孔捷和赵刚都忍不住笑了。
李云龙则老脸一红,端起酒碗骂道。
“放你娘的屁!谁他娘的稀罕他想!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带兵杀过去,把他那个破岛给平了!”
他嘴上骂得凶,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天幕,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天幕之上。
楚云飞终于动了。
他伸出那双因为年迈而微微颤抖,但依旧保养得极好的手,轻轻地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的盒子。
他没有去拿那把枪。
他只是从桌角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块洁白的、柔软的麂皮。
然后他将枪从盒子里取出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擦拭着心中的神像。
也像一个最痴情的情郎,在抚摸着爱人的肌肤。
他擦拭着枪身上那冰冷的、泛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烤蓝。
擦拭着枪柄上那因为常年摩挲而显得有些温润的木质贴片。
擦拭着那黑洞洞的可以轻易夺走一条人命的枪口。
随着他的动作。
天幕的画面开始快速地闪回。
那是河源县城外尘土飞扬的黄土坡上。
两个同样年轻、同样意气风发的军人第一次相遇。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军容严整。
一个穿着土布军装浑身匪气。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那时的他们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家伙,会在日后的岁月里成为自己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宿敌与知己。
画面再转。
是平安县城外那炮火连天的战场。
他带着他的358团,在外围为那个正在发疯的独立团团长,死死地顶住了日军的增援部队。
战斗结束后他看着那满目疮痍的县城,看着那个为了一个女人而搅动了整个晋西北风云的男人。
他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泥腿子”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
画面又一转。
是抗战胜利后那间充满了酒香的小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