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朝,坤宁宫偏殿。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暮春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清晨的凉意,变得温暖而和煦。
金色的光线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几点尘埃在光柱中悠然起舞,四周静谧得只闻针线穿过锦缎的微声。
皇后徐妙云端坐于榻上,手中捧着一件尚未完工的明黄龙袍。
她微微垂着头,素雅的凤钗在发髻间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指尖捻着一根银线。
正一丝不苟地为龙袍下摆绣上最后一组寓意“五谷丰登”的纹样。
那针脚细密得如同锦鲤的鳞片,针起针落间,饱满的谷穗便仿佛有了生命,在江南新贡的云锦上舒展开来。
因长久持针,她那保养得宜的指腹已泛起淡淡的红色,却浑然不觉。
朱高爔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今日未穿那身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元武”朝服,仅着一袭玄色常服,却更衬得身形挺拔如松,渊渟岳峙。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母亲手中那件华美无双的龙袍上,而是落在了母亲鬓边。
不知何时,那如乌云般的发丝间,竟悄然添了几缕银霜。
那几缕白色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刺眼,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了朱高爔的心里。
他那双看透了数百年时光、面对太祖太宗亦能谈笑自若的深邃眼眸中,此刻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可以逆转崇祯朝的危局,可以点化嘉靖帝的顽愚,甚至能凭借国运加持,窥得长生久视的一线天机。
可目前他却无法阻止岁月在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身上,刻下无情的痕迹。
念及此,朱高爔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好了。”
徐妙云长舒一口气,放下银针,将手中的龙袍轻轻展开。
刹那间,锦缎上的九条团龙仿佛活了过来,在流转的光华下栩栩如生,威严之中又透着一丝内敛的华贵。
“此袍用的是江南今年新贡的云锦,里子特意让宫人缝了上好的暖绒。”
徐妙云的目光温柔如水,她细细抚平袍角的褶皱,轻声道:“你总要奔波于各朝时空,常常议事至深夜,切莫受了风寒。”
朱高爔伸出手,指尖抚过那冰凉丝滑的袍角,触感细腻,一如母亲的关怀。
他心中一暖,脑海中却忽然忆起了另一番景象。
那是他尚且年幼之时,还在东宫读书。
母亲亲自教他读《资治通鉴》,那时的他远没有如今的沉稳,最是厌烦那些讲述“仁政爱民”的枯燥篇章。
一次,他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将那几页书折了个角,以为能瞒天过海。
母亲发现后,却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严厉斥责。
她只是伸出温润的手,指着史书中“玄武门之变”那一行冰冷的字句,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告诉他:
“帝王者,看重权柄,更要看重情感。高爔,你要记住,一旦失了本心,那至高无上的权位,便是烹油的烈火,终有一日会反噬自身。”
这番教诲,如同一颗种子,深深埋在他的心底。此刻,这尘封的记忆与眼前母亲关切的眼神重合,让他眼底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暖意。
这也暗合了他如今行事的准则——无论手段如何,皆以守护亲情为根基,以厌恶虚伪为标尺。
这便是他为何如此严厉惩戒朱厚熜的原因
——那个后辈,不仅懒政怠政,更是为了私欲,将亲情与祖制肆意践踏,连自己的嫡亲大爷仁宗皇帝都能移出太庙,已是彻底失了本心。
想到这里,朱高爔上前一步,从母亲手中接过龙袍,郑重地道:“母亲放心,孩儿省得。”
时间一晃,已是半年之后。
嘉靖朝,紫宸殿。
清晨的朝会之上,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往日里死气沉沉、官员们只知敷衍了事的朝堂,此刻却凝重得仿佛连空气都已冻结。
御座之上,那个曾经痴迷修道,连朝会都懒得参加的嘉靖皇帝朱厚熜,今日竟一反常态,身着一袭素色朝服,神情肃穆。
他面容清瘦,但那双曾经总是半眯着、显得高深莫测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