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刮擦声并非毫无规律。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它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有时仿佛近在咫尺,贴着地窖的木门响起,有时又似乎退到了院子的石阶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其中,是皮质军靴踩在碎砖瓦砾上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日语喝令。
地窖内,空气凝固了。豆油灯芯摇曳的火苗将翠姑和石头的脸映得一片昏黄,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积了厚厚灰尘的麻袋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不能待在这里,”翠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土腔,几乎成了气流声,“这窖子就一个口,被堵上就是死路。”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方狭小、堆满过冬菜蔬如今早已腐烂殆尽和杂物的空间,最终定格在角落里,几个垒在一起的、用来腌酸菜的空陶缸后面。那里墙壁的土色似乎有些异样。
石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察觉了。他忍着腿上枪伤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用手一摸,那一片土墙竟是松动的!他用力一推,一块用泥巴粗略糊住、伪装成墙体的木板应手而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洞。一股阴冷、带着陈年土腥气的风从洞中吹出,拂动了灯焰。
这是早年兵荒马乱时,太爷爷辈偷偷挖的保命通道,连翠姑都是小时候听老人醉酒后提过一嘴,不知真假,更不知通向何处。万没想到,今日竟成了唯一的生路。
“从这里走!”翠姑当机立断,将豆油灯凑近洞口照了照,深不见底。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的木门,被猛地撞击!咚!咚!沉重的撞门声伴随着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嚷,顶门的木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快!”翠姑猛地将石头推进洞口,自己将豆油灯递给他,紧接着也钻了进去,反手尽力将那块伪装木板拉回原处。
几乎在她缩回手脚的瞬间,地窖门被撞开了!几道手电光柱胡乱扫射,光斑透过木板的缝隙射进暗道,映出空气中飞扬的尘土。鬼子兵的皮靴踩在地窖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还有刺刀挑开杂物麻袋的撕裂声。
翠姑和石头紧紧贴在暗道冰凉的土壁上,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怕被听见。
手电光在伪装的木板附近停留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异常。鬼子们搜寻无果,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脚步声渐远。
两人在黑暗的暗道里,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暗道狭窄、低矮,只能匍匐前进,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泥土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
他们不敢停留,石头在前,用身体开路,翠姑紧随其后,豆油灯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四周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手掌和膝盖摩擦着冰冷、粗糙的泥土,石头腿上的伤更是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暗道并非笔直,时有弯绕,甚至还有岔路,如同迷宫。翠姑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一种求生的本能,指引着方向。
“往……往湿气重的地方爬,”她喘息着说,“老话讲,活路通水。”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地窖方向的动静早已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静,只有他们爬行的窸窣声和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