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我又来看你了。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这几天简家得了大胖孙子,可把你也吃的满嘴流油,在下面也天天有鸡腿啃。今儿简家那小兔崽子又满月,摆了酒席,我给你弄了点好东西回来。”她指了指坟前那几碗肉和馒头、鸡蛋,“瞧见没?白面馒头,炖野猪肉,还有红鸡蛋!香着呢!比过年吃的还好!”
顿了顿,她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嘲讽和怨怼:“简家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真是好命啊!那简子阳,有本事,他媳妇林小夏,也是个能干的,听说还是个文化人,把简子阳拿捏得死死的,还给简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过得美气的很。”
她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你呢?!你个老不死的!就是个窝囊废!大饥荒那会儿,不就饿了几天肚子?还能真饿死人不成?别人家男人都想着法子出去寻摸活路,你倒好,一根绳子往房梁上一挂,自己倒是解脱了!”
“你想的到好,立了字据让我们娘俩拿你那副臭皮囊去跟人换几口嚼谷。那么点东西,就想吊着我们娘儿俩的命!你也不动动你那驴脑袋想想,老娘怎么可能会拿你去换!你说你死了,除了给我们娘俩添堵,还剩下个啥?”
骂到这里,她像是失了力气,声音又低了下去:“那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用命换他活下来,他倒好,大了翅膀硬了,一扭头就跑得没影儿了,这些年连个信儿都没有!老子没骨气,养出来的儿子也没个担当!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在坟包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王寡妇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吃食,自嘲地笑了笑:“哼,你活着的时候,抠抠搜搜,连块肥肉都舍不得吃,让我们娘俩尝尝。现在倒好,死了,我隔三差五地给你送好吃的来。这些东西,你活着的时候哪里见过?吃吧,多吃点,吃饱了,下辈子投个好胎!”
话说够了,她就那么静静地在坟前坐了很久,任凭山风吹拂着她花白的头发。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里的寒气也重了。王寡妇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草屑,最后看了一眼坟前的供品,佝偻着身子,又一步一步,蹒跚着消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之中。
只留下那几碗冒着热气的饭菜,在荒凉的坟前,慢慢变凉。
日子不知不觉就进了深夏,日头毒辣辣地烤着大地,公社合作社的院子里,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搅得人心烦意乱。
陈洁正弓着腰,费力地将一捆捆扎好的成字往磅秤上搬。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淌下来,浸湿了额前的碎发,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痒。
她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汗,刚想喘口气,眼角余光瞥见公社的一个干事正陪着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进了办公室里。
那男人看着文质彬彬,不像村里人,也不像公社常来的那些干部。
“……老简家那事儿,当年也是糊涂账,现在省里要重新梳理,拨乱反正嘛,是好事。”里面的干事压低了声音,但那带着几分讨好的语调还是清晰地飘进了陈洁的耳朵。
陌生男人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嗯,简卫国同志和他儿子简子阳,以前都是机械厂的主要负责人。厂里这阵子出了点问题……新上的厂长和几个管理层因为‘走资派’的帽子被一锅端了……省里派了新领导下来,对当年的事很重视……可能过两天就会派人到你们村……找简家父子了解一些情况,做个核实……你们……”
里面的人说话不真切,听不到具体的,可陈洁还是拉长耳朵,听了个大概。
尤其是那个陌生男人口中的“走资派”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陈洁的天灵盖上!
她手里的成衣没捆好,“哗啦”一声散了一地,人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