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扫盲班就在他家不远,他闲着没事儿,就背着手溜达到祠堂窗根底下听了几回。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这一听,嘿,还真不一样!林小夏那丫头,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专挑有用的讲,什么认农具、认庄稼、认自己的名字,还编成顺口溜,把那些个死字讲得活灵活现,连他这老头子听着都觉得有意思,津津有味。
几次下来,刘老三彻底服气了。他不但不再怀疑,还主动当起了“义务助教”。有调皮捣蛋的小娃儿在课堂上嬉闹,影响别人听课,他眼一瞪,重重咳嗽一声,比老王队长说话都管用,课堂秩序顿时肃静。
他还逢人就夸,唾沫星子横飞:“你们是没听见,小夏老师那课讲得,绝了!咱庄稼人,就得学这些实在的!她讲的,俺们这些老家伙都听得懂,记得住!比有些念过洋墨水的强多喽!”
林小夏的扫盲课,越办越红火。她肚子里揣着娃,行动虽有些不便,声音却依旧清亮,笑容也暖和。她不仅教大伙儿认那些田间地头的字,还时不时地,像往热粥里撒一把提味的盐花儿似的,夹杂些新鲜实用的说道。
比如,教到“手”字、“水”字,她便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些纳鞋底的婆姨、满手泥污的汉子,细声细语地嘱咐:“叔、婶子们,这‘手’啊,可是咱们的宝。下地干活,摸爬滚打,沾了泥土粪肥不要紧,可吃饭前、解手后,一定要记着用清水把手洗干净了。病从口入,把手洗净了,肚子里的蛔虫也能少几条,身上也能少遭罪。”
她说完,还比划着洗手的动作,惹得底下人一阵善意的哄笑,却也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往日里,乡下人哪有这么多讲究,如今听林小夏一说,觉得在理,几个年轻媳妇已经开始琢磨着在自家水缸边放个皂角了。
又比如,教到“骗”字、“慌”字时,她会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大伙儿可得留个心眼。如今这世道,有些外头来的货郎,嘴皮子比油还滑,专挑好听的说。他们那些针头线脑、花布糖果,看着便宜,指不定里头有啥猫腻。别轻易信了他们的甜言蜜语,捂紧自个儿的钱袋子,别让人三两句话就把血汗钱给‘骗’走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心里‘慌’得很!”
这话一出,几个曾经被游走货郎坑过的婆娘顿时拍着大腿,深有同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小夏老师说得对!那些人,坏着呢!”
有时候,她还会指着窗外田埂边常见的野菜,比如一丛丛开着小黄花的蒲公英,教大家认“蒲”、“公”、“英”三个字,然后说:“这蒲公英,可是个好东西。春天掐嫩叶,焯了水凉拌,败火。要是谁嗓子疼了,上火牙龈肿了,揪几棵洗干净,泡水喝,清热解毒,比那苦药汤子好入口。”
她这么一说,底下的人更是觉得稀奇又实用。原先只当是喂猪的草,没想到还有这用处。几个平日里就爱琢磨草药的老人,更是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城里来的媳妇,懂得还真不少。
一时间,祠堂里的扫盲班,不仅是识字的地方,倒更像个生活小百科课堂,大伙儿不仅认了字,还学了不少以前闻所未闻的道理和窍门,心里对林小夏越发敬服。
但是这可气坏了村里的李芳。李芳是村里最早过来的知青,她男人在村里当个小队长,她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谁知这次扫盲,老王不仅没选上自己,还眼瞅着林小夏一个外来户,还是个挺着肚子的孕妇,一来就抢了苏清雨的风头,现在连扫盲这种能得名声、攒人心的“好事”都让她办得风生水起,队里还给她记工分,李芳心里那股子嫉妒的邪火,就跟灶膛里的火星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往外窜,烧得她牙根都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