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狼群就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息。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雷阳是被一阵急促的骚动惊醒的。成年狼们低沉的呜咽像鼓点般敲在洞穴外的空地上,带着一种紧绷的兴奋。他刚从浅眠中抬起头,就被风耳用爪子推了一把——小狼崽的耳朵贴在地面,显然早就捕捉到了远处的动静。
“怎么了?”雷阳的喉咙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抖了抖身上的绒毛,昨夜的寒意还残留在皮毛深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风耳没回答,只是用鼻子朝着洞穴外拱了拱,耳朵转向东北方,轻轻颤动着。那是鹿群常出没的方向。
雷阳立刻清醒了。他跟着风耳钻出洞穴时,狼群已经列好了队形。成年狼们压低身体,四肢紧绷如拉满的弓弦,目光齐刷刷地锁定着前方的河谷。狼王裂齿站在最前面的土坡上,鬃毛在晨风中炸开,像一团黑色的火焰,喉咙里滚动着威慑性的低吼,让整个狼群都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雪爪走过来,用鼻子顶了顶雷阳的后颈,把他往狼群边缘推了推。这是让他“跟上,别碍事”的意思。雷阳顺从地挪动脚步,眼角的余光瞥见黑石正昂首挺胸地挤在成年狼身边,爪子在地上轻轻刨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第一次见大场面?”黑石用眼角斜睨着他,喉咙里发出嘲笑的呜咽,“待会儿别吓得尿裤子。”
雷阳没理他。他的注意力全被河谷对岸的景象吸住了——十几只黄羊正低头啃食着刚冒芽的嫩草,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它们油亮的皮毛上,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头的公羊体型格外健壮,头上的弯角像两柄弯刀,时不时抬起头警惕地扫视四周,鼻孔里喷出白汽。
这是雷阳重生以来见过的最大规模的猎物群。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人类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计算:黄羊的奔跑速度、狼群的数量、河谷的宽度……这些在纪录片里看过的知识,此刻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乱撞。
裂齿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极短的嚎叫。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命令,瞬间刺破了晨雾。狼群像被按下了启动键,成年狼们几乎同时弓起身体,四肢发力,朝着河谷对岸冲去。它们的动作快得惊人,脚掌踏在草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只有风被劈开的呼啸。
黄羊群瞬间炸开了锅。领头的公羊发出一声急促的嘶鸣,整个羊群像被惊扰的水流,朝着远处的山坡狂奔。蹄子踏在地面的声音密集如鼓点,惊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弥漫开来。
雷阳的心脏跟着狂跳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追逐——狼群像一道黑色的洪流,死死咬住黄羊群的尾巴。成年狼们分工明确:几只速度最快的绕到侧面,试图切断黄羊的退路;体型壮硕的则正面冲击,不断驱赶着羊群,迫使它们朝着预设的陷阱——那片长满荆棘的洼地——跑去。
“愣着干什么?跟上!”雪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已经冲过了河谷,爪子踩在浅水里,溅起一串水花。
雷阳咬了咬牙,跟着风耳冲进水里。冰冷的河水没过小腿,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看到黑石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在前面,甚至敢朝着一只落单的小黄羊龇牙,尽管那距离还远得很。
可雷阳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恐惧。
当第一只黄羊被扑倒时,雷阳刚好跑到河谷对岸。那是一只母羊,被两只成年狼前后夹击,慌乱中扭伤了腿。她发出凄厉的嘶鸣,跪在地上挣扎,前腿徒劳地刨着泥土。一只灰狼猛地扑上去,锋利的獠牙精准地咬在她的脖颈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青草。
那道血箭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雷阳的眼睛。
他猛地停下脚步,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剧烈地翻腾起来。人类对“血腥”的排斥本能在这一刻爆发得淋漓尽致——他仿佛能闻到血液里的铁锈味,能听到骨头被牙齿咬碎的脆响,能看到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残留的恐惧。这不是纪录片里隔着屏幕的画面,而是近在咫尺的、活生生的死亡。
“呕——”雷阳忍不住弯下腰,喉咙里一阵发紧,酸水涌上舌尖。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吐出来,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连站都站不稳。
“废物!”一道低吼从旁边传来。是裂齿。
雷阳抬起头,正好对上狼王的眼睛。裂齿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嘴里还叼着一块带血的羊肉,看到雷阳这副样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毫不掩饰的鄙夷。他甩了甩头,把羊肉丢给身边的幼崽,目光扫过雷阳时,像在看一块毫无用处的石头。
黑石抢到了半块羊肉,故意在雷阳面前大嚼起来。他的嘴角沾满了血,嚼得满嘴流油,还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呜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勇敢”。
雷阳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用爪子死死抠着地面,指甲陷进泥土里,试图用疼痛压下胃里的不适。可耳边的嘶鸣、鼻尖的血腥味、眼前晃动的血色,像潮水一样涌来,让他几乎窒息。
他看到雪爪咬住一只黄羊的后腿,任由对方如何踢蹬都不松口,直到那只黄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到风耳虽然害怕得缩在后面,却还是努力地朝着成年狼的方向挪动,试图能帮上一点忙;看到那些平时对他还算温和的成年狼,此刻都变成了冷酷的猎手,眼睛里只有猎物的影子。
只有他,像个异类。
一个披着狼皮的、懦弱的人类。
“滚远点!别挡路!”一只负责警戒的亚成年狼不耐烦地用尾巴抽了他一下。那力道不轻,打得雷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血泊里。
雷阳踉跄着后退几步,退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下。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看着狼群在不远处享用猎物,胃里的恶心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