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的清凉还没在舌尖散尽,雷阳的爪子刚踏上岸边的草地,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钉在了原地。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不是风带来的凉,也不是溪水浸过的湿冷,而是一种带着腥甜的、尖锐的寒意,像一根冰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后颈的皮肤,顺着脊椎一路往下,冻得他四肢发僵。
这感觉太熟悉了。前世在乡下外婆家,他曾见过邻居被蛇咬后肿胀的小腿,听过老人描述“被蛇盯上时,后脖子会发麻”。人类对危险的本能预警,哪怕裹在狼的皮毛里,依旧尖锐如旧。
他猛地停下脚步,呼吸瞬间屏住,连耳朵都忘了抖动。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投向溪边一块半浸在水里的青灰色岩石——那寒意,就是从那里飘来的。
岩石表面布满青苔,湿漉漉的,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它与其他石头的区别。但此刻,雷阳的目光死死盯着岩石下方的缝隙,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越收越紧,几乎要跳出喉咙。
那里有东西。
风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耳朵比雷阳更灵敏,此刻正微微颤动着,转向岩石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带着警惕的“呜呜”声,身体下意识地往雷阳身边靠了靠。
黑石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的毛都贴在身上,像只落汤鸡,正抖着耳朵甩水珠,没注意到两个同伴的异常。他大概还沉浸在玩水的兴奋里,甩完水就摇摇晃晃地往岩石那边走——大概是觉得那块石头看起来很适合晒太阳。
“呜!”雷阳想阻止他,喉咙里却只挤出一声变调的呜咽,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被风吹得几乎听不见。他急得想扑过去把黑石撞开,可身体像被钉在原地,四肢发软,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没有。
前世关于毒蛇的恐惧在此刻被无限放大:银环蛇的剧毒、五步蛇的凶猛、眼镜蛇立起身子时的威慑……那些在纪录片里看过的画面,此刻都化作具象的阴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甚至能想象出黑石被咬伤后痛苦挣扎的样子,那画面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就在黑石的爪子离岩石不到半米时,那道青灰色的缝隙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
不是缓慢的蠕动,而是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弹射——一道银黑色的影子猛地从石缝里窜出,带着一股腥风,直扑黑石的后腿!
那东西大约有手臂粗细,身体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黑白相间的环纹像一道道警告的符咒,随着动作快速流动。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头——不是圆的,而是呈三角形,顶端微微翘起,一双冰冷的小眼睛没有任何温度,死死盯着黑石,分叉的舌头“嘶嘶”地吐出,带着致命的气息。
银环蛇!
雷阳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他前世在科普书上见过这种蛇,知道它是剧毒蛇类,被咬后如果不及时救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黑石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他愣在原地,傻乎乎地看着那条蛇朝自己扑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腿。
“嗷——!”
一声尖锐的嚎叫划破草原的宁静,不是来自黑石,而是来自雪爪!
几乎在银环蛇窜出的同一瞬间,雪爪动了。
她原本正站在离溪边几步远的地方警戒,听到风耳的低鸣时就已有所察觉,此刻见蛇扑向幼崽,她的身体像一张被瞬间拉开的弓,猛地弹射出去。灰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连风都被她带得发出呼啸声。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蛇的攻击方向,只是凭着母狼的本能,精准地扑向那道银黑色的影子。
“咔嚓!”
一声脆响,像骨头被咬碎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雷阳耳朵里。
雪爪的嘴准确无误地咬住了银环蛇的七寸——那是蛇最脆弱的地方。她的獠牙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嵌进蛇的鳞片,将那三角形的脑袋死死钳住。银环蛇的身体瞬间剧烈地扭动起来,像一根被激怒的鞭子,疯狂地缠绕着雪爪的脖颈和前腿,鳞片摩擦着皮毛,发出“沙沙”的声响。
黑白相间的环纹在雪爪灰黑色的皮毛上快速滚动,看上去触目惊心。
雷阳看得浑身发抖,他既怕蛇会挣脱咬伤雪爪,又被雪爪此刻的凶猛震慑得说不出话。这还是那个会用舌头舔舐他伤口、会用尾巴轻轻扫他的母亲吗?此刻的雪爪,眼神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杀意,嘴角因用力而绷得紧紧的,獠牙间甚至渗出了蛇的血,染红了她的嘴唇。
黑石终于反应过来,吓得“嗷呜”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直到退到雷阳身边,才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搏斗,身体抖得像筛糠,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风耳紧紧挨着雷阳,耳朵贴在脑袋上,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但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雪爪,带着一丝担忧。
银环蛇还在疯狂挣扎,它的身体越缠越紧,几乎要勒进雪爪的皮肉里。雪爪的身体明显紧绷着,她大概也不好受,但她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紧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对这只不知死活的爬虫宣示主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草原上的风停了,溪水的潺潺声也似乎远去了,只剩下蛇身摩擦皮毛的“沙沙”声,和雪爪压抑的咆哮声。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角落。
雷阳看着雪爪脖颈处被蛇身勒出的红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想上前帮忙,却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只没断奶的幼崽,连牙齿都没长齐,冲上去只会添乱,甚至可能被蛇误伤。
人类的无力感和狼的弱小在此刻交织在一起,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片荒原上,生存从来都不是靠“思考”,而是靠本能、力量和狠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五分钟,银环蛇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它的身体不再剧烈扭动,缠绕的力道也松了,黑白相间的环纹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下来。
雪爪依旧死死咬着它的七寸,直到确认蛇身彻底不再动弹,那分叉的舌头也不再吐出,她才缓缓松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