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顶部的微光比昨日亮了些,像被谁悄悄掀开了遮布的一角。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雷阳(灰影)是被一阵细碎的响动弄醒的——风耳正用还没长齐绒毛的脑袋,笨拙地蹭着他的侧腹,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呜”声,像在撒娇,又像在催促。
他睁开眼,适应了几秒洞穴里的光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三只同胞已经醒了大半,正摇摇晃晃地在洞穴内侧的空地上挪动。最壮实的独眼(黑石)走得最稳,小小的四肢撑开,像只圆滚滚的毛球,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偶尔还会故意用肩膀撞一下旁边的同伴,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强悍”。另一只毛色偏浅的幼崽(后来被雪爪叫做“沙粒”)则缩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独眼,不敢上前。
饥饿感还没完全袭来,但一种新的、更强烈的冲动在身体里涌动——想动,想离开那片被体温焐热的小窝,想走到有光的地方去。这大概是狼崽本能里对“探索”的渴望,哪怕只是探索洞穴这方寸之地。
灰影尝试着撑起身体。
前腿比他想象中更软,像两根灌了铅的棉花棒,刚一用力就打了个趔趄,差点又摔回原地。他皱了皱眉(如果狼有眉毛的话),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人类走路的姿势——挺胸、收腹、重心前倾。可这具小小的狼崽身体完全不听指挥,四肢的协调性差得离谱,他越是想用“人类的方法”调整平衡,反而晃得越厉害,活像个喝醉酒的不倒翁。
“呜……”他忍不住低哼一声,有点懊恼。
旁边的风耳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停下脚步,转回头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他的耳朵,像是在安慰。这小家伙走路也不算稳,但比灰影好上不少,至少能保持直线,大概是天生对平衡的感知更敏锐些。
“谢……谢?”灰影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随即又觉得好笑——跟一只狼说谢谢,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放弃了人类的“理论指导”,学着风耳的样子,把重心压低,让四肢自然地随着身体的晃动调整。这一次,虽然还是摇摇晃晃,却总算往前挪了两步。粗糙的泥土蹭过脚垫,带来一种陌生的触感,有点凉,有点扎,但很真实。
就在他稍微找到点感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狠狠撞在他的后背上。
“嗷!”灰影没防备,被撞得往前扑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下巴磕到坚硬的泥土,疼得他眼冒金星。嘴里瞬间灌满了土腥味,呛得他连连咳嗽,发出幼崽特有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干的。
身后传来独眼得意的“哼哼”声,那家伙正站在他刚才的位置,歪着头看他,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它大概觉得这很有趣——看这个走路别扭的同伴摔倒,像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灰影趴在地上,后背还隐隐作痛。愤怒像细小的火苗,在心里“蹭”地一下窜了起来。
在人类社会,被人这样无缘无故地欺负,他或许会隐忍,会找机会避开,甚至会在心里安慰自己“对方只是不懂事”。但此刻,身体里那股属于狼的本能,正随着疼痛和愤怒一起苏醒——不是委屈,不是退缩,是想立刻爬起来,用同样的方式撞回去。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转头瞪向独眼。尽管知道狼的表情做不出“瞪视”的效果,但他还是绷紧了脸部的肌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威胁的低吼:“呜——!”
这声音很轻,甚至有点奶气,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更像撒娇。
独眼显然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反而往前凑了两步,抬起一只前爪,对准灰影的尾巴,轻轻踩了下去。不是很重,但那力道带着明显的挑衅——就像猫戏耍老鼠时,故意用爪子按住对方的尾巴。
尾巴上传来的钝痛让灰影的火气更旺了。他猛地往前一蹿,想躲开,却因为动作太急,又差点摔倒。独眼见状,乐得原地转了个圈,发出“嘻嘻”般的哼唧声,像是在嘲笑他的笨拙。
风耳在旁边看得着急,上前一步挡在灰影和独眼之间,对着独眼龇牙——虽然它嘴里还没长出牙齿,这动作毫无威慑力,反而显得有点滑稽。独眼不耐烦地甩了甩头,一脑袋撞开风耳,继续把目标对准灰影,仿佛不把这个“异类”欺负够就不罢休。
灰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已经被盯上了。
他走路的姿势、他面对挑衅时的犹豫、他甚至连发出的声音都和其他幼崽不一样——这些细微的差别,在狼崽简单的认知里,就是“奇怪”的象征。而对于群居动物来说,“奇怪”往往意味着“可被攻击”。独眼或许不是真的恨他,只是本能地排斥这个和自己不一样的同伴,并用最直接的方式试探他的底线。
可他的底线是什么?是像人类那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像狼那样“有仇当场就报”?
独眼又一次踩了过来,这一次更用力,几乎要把他的尾巴踩进泥土里。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爬上来,带着一种屈辱感,压过了所有的犹豫。灰影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独眼的前腿咬了下去。
他没敢用牙(其实也没牙可用来咬),只是用柔软的嘴巴,狠狠地“含”住了独眼的腿,然后往旁边一拽。
这一下完全出乎独眼的意料。它大概没想到这个一直“任人欺负”的家伙会反抗,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愤怒的尖叫,猛地抽回腿,然后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一头撞向灰影的胸口。
灰影被撞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在了洞穴冰冷的石壁上,退无可退。独眼步步紧逼,张开嘴对着他的耳朵“嗷”地叫了一声,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了他们。
雪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边。她的身体比幼崽们大了十几倍,像一座沉默的山,那双在微光中泛着琥珀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两只正在对峙的幼崽瞬间僵住。
洞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幼崽们紧张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