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意外撞入 > 楔子篇第4章 乱世中的名臣大将们(二)

临淮,是御史大夫、河南节度使纳兰明仁的节度行辕。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

纳兰明仁早年聪慧,少年成名,是附近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才子;及至入了官场,仕途也是顺风顺水,年仅四旬便已是三品高官,是朝堂中真正有分量的重臣。

然而,突然的外迁到河南出任节度使,除了小小的抵触情绪外,更多的是措手不及的惶惶然。

和所有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一样,因为河南是热点,为了顺利地在朝堂上的奏对中出彩,私下收集了不少河南相关的资料,也用心地去研究,所有的结论显示河南不是善地。河南包括陈留、昌阳、灵昌、淮阳、汝阴、谯、济阴、濮阳、淄川、琅邪、彭城、临淮、东海十三个郡城的广大区域。明面上,河南节度使是该区域的最高长官,实打实的位高权重。然而,河南也是叛军重点攻击的区域,敌我势力犬牙交错、势态瞬息万变,“城头变幻大王旗”的诗句就是当下河南的写实。不仅如此,叛军也委任有一位河南节度使。伪河南节度使慕容奇是个护食的狠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慕容奇押上了全部家底,疯狂攻略河南各地。让人绝望的是隶属朝廷本就势弱的队伍各自为战,各有各的势力、各守各的山头、各护各的利益、各打各的盘算。而朝堂上的派系文斗延伸到河南区域便是文攻武卫,比诸如庙堂里的笑里藏刀,这里是赤裸裸的血腥算计。

纳兰明仁一向自诩才子,在朝堂上立的是清流人设。平日里小心谨慎,从不肯轻易沾染派系纷争。

月余前的某日,纳兰明仁应几个昔年同窗好友之邀,参加了一个小型诗会。

诗会的主人是十四王爷,一个出了名的挥金似土、只爱风月的闲散逍遥王。

清流们最推崇的是君子朋而不党。十四王爷组局的诗会恰到好处地迎合这种既要友好又要松散的需求。为了避免意外,他特别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谈风雅禁聊朝政。纳兰曾参加过几次,很满意那种能短暂放下戒备脱离朝堂争斗的轻松氛围。

诗会的地点在王爷的城南别院。

一如既往,开头暖场的是歌舞。

乐师、舞娘都是王府蓄养的优伶,王爷私下延请许多梨园大家教习他(她)们的技艺。不同于教坊的宫廷舞伎的谨小刻板,也不像坊间的花街歌姬的俗媚流转,王府的优伶是亲和下的活泼。

能参加王府诗会的多半是有身份的雅人,大家都明白所谓诗会实际是清流才子们的社交,自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助兴之作的歌舞上,三三倆俩地,相互寒暄,说些俚间趣事,各自勾连感情。

纳兰孤傲惯了,歌舞甫一开始,他便迅速将自己装进众人皆醒我独醉的遗世独立状。他轻轻闭上眼睛,随丝竹管弦的咿咿呜呜声摇头晃脑。正在沉醉间,忽然,悠扬绵长的丝竹声中渗入一截脆生生的低语:“姐姐,你压住我的裙摆了!”

纳兰睁开眼,循声望过去,一对舞娘正准备离场,队尾倒数第二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娘,一身鹅黄的宫妆,前瞻后盼地捻着裙摆摇曳。声音是她发出的。

似有所感,小娘扭过头,顺着视线看过来。一张青涩干净的脸、一双灵动无暇的眸就这样蓦然闯入纳兰的眼帘。他的呼吸一窒,心神居然开始随摇动的裙摆荡漾。青涩的小娘并非人间绝色,但那抹不含杂质的清澈眸光恰好最能撩拨他的心尖尖。

小娘抵受不住男子侵略的目光,低了头,粉红爬上了耳尖。纳兰愈发心驰神荡,整个人云里雾里不辨南北、风里火里不识东西,竟是痴了。

浑浑噩噩间,感觉有人在轻拽自己的袍角。他低下头,看到是同席友人牵袍的手,顺手向上便是友人欲语还休、挤眉弄眼的怪异。友人挑眉示意的方向,十四王爷正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微笑望着他。

残存的一丝理智将他从茫然状态中拉回,他遽然惊觉:自己刚才失态了!他的大脑急速的运转起来:十四王爷含笑的目光在过去的诗会中也曾屡屡出现过,那都是对某人新词妙句的期盼与鼓励;但是,题目是什么?他在心里飞快地将自己失神前后的凌乱信息梳理了一遍,隐约记得有人在寒暄调笑时似乎提过六七十老叟娶十六七小妾的趣事,这大体是文人才子们喜闻乐见的雅事,题目多半与此有关。而且,即便猜测出错,以此为契也仍然符合诗会谈风月的大前提,不伤大雅。

一点小机灵上头,纳兰明仁恢复了平日里的睿智与风度。他轻柔地抬起几上的酒杯,浅浅地嘬了一口,缓缓放回杯具,一套轻提、浅酌、慢放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充满了韵律,显尽了贵族大家的优雅做派。随后,他长身而起,从容地避席整衣,向十四王爷躬身为礼后,拱手作了个团揖,朗声开口道:“王爷!诸君!某家日前偶遇一和尚,颇负文采。听他吟诗一首,极妙极肖。某记下了几句,请大家雅鉴。”

一片不走心的阿谀声起。纳兰明仁偷眼一蹩,但见王爷笑容不减。于是,心中愈发笃定了。他伸出手止住还要继续的彩虹吹捧,清了下嗓子,声情并茂地吟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ya海棠。”

“棠”字的尾音还飘荡在空气中,场上的气氛却诡异地凝固了。十四王爷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霎那间在各种颜色中如走马灯似的来回切换。好半响,王爷吐出一口浊气,干笑着轻轻鼓了两下掌,说:“好诗!好诗!饮酒!饮酒!”如梦醒般稀稀落落地响起应和“饮酒!饮酒!”气氛重新开始流动。怪异的是,没有人再提及新诗。就好像纳兰吟诗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这不同于过往每次对新诗品头论足热烈讨论的习惯。

纳兰明仁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异常。然而,他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在忐忑中他随众饮了两轮,便以要净手的理由离席。他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空间找到异样的缘由。

穿过回廊步入后园,纳兰明仁步履渐缓。紫檀木屐在卵石小径上一搭一搭地发出踢踏的撞击,融入了夜色回响后,泛出了几分空明意味。少的头脑凭空添了几分清明。他强压下不安的情绪,一边踱着步一边飞速地推敲判断着各种可能。

刚绕过太湖石障,立在月洞门下的鹅黄女娘如银饰脆击的声音传来:“郎君大胆!公然忤逆王爷,侮辱宰相!”女娘手持团扇,裙裾轻扬,神色狡黠。

纳兰一怔,随即心头大喜: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解惑人。他迅速收敛情绪,只留一片不役外物的淡然,然后,整理出故作不解也的确不解的神情,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当纳兰明仁吐出疑问时,他的神情带着三分茫然、三分探究、三分委屈,遮掩一分若隐若露的炽热。倘若是七八岁的垂髫,应该被称为懵懂可爱;但是,年过四旬的纳兰如此表演就略显浮夸可笑。

女娘也是人精。本着看破不说破的精神,她柔顺地配合着纳兰的表演,夸张地演绎什么叫目瞪口呆的惊讶:她竖起团扇,半遮半露地挡住张成“O”型的半边嘴巴;眼睛圆睁,眼珠停止灵动。呆立足足半响后,她吐气如兰地轻叹:“原来郎君果真不知道!”于是,她娓娓地讲述了事情的始末。而随着真相被慢慢地掀去外面的薄纱,纳兰的心越来越冰寒。原来八十新郎的主角是当朝宰相房大人。房相是四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稳定朝堂的基石。他曾数度以年老多病向皇帝请辞归田,被夺情不允。房相娶小妾本是一桩可以风光大办的喜事,奈何小妾是个稚娘,年龄比最小的嫡孙还小两岁。家中妻妾联合儿孙辈反对得厉害,虽然都没能挡住老房的执拗与权威,但最后大家还是互相妥协了一步:小稚娘娶进门,但对外不说是房大人娶小妾,只模糊地称房家有喜。里坊间以讹传讹的流言并不清楚编排的对象是位高权重的宰相。诗会中那个不知轻重的愣头刚提了几嘴,便被深悉内情的十四王爷发觉后疾声喝止。大约人的天性喜欢追逐桃色绯闻,纳兰明仁在出神发呆的时候偏偏能听到、记住并由此产生误判。

大片汗渍迅速浸透了纳兰明仁的后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多看了一眼美女、发了一小会呆,居然惹下若大的麻烦!

纳兰明仁初入官场时,曾向家族中号称宦海不倒翁的族老请益,言道:房相仁慈宽下,是人人称颂的厚德长者。但是,书上说人无完人,可朝堂内外却听不到半点说房相的不是,是书上有错还是房相超越完人?族老沉默良久后,意味深长地只说了一句话:房相是唯一可以与传说中的口蜜腹剑李前辈比肩的一代名相。当时他很不解,但仍然牢记了族老的教诲,小心地观察印证。

不久,前科林状元的经历让他真正懂得了敬畏。

林状元当年高中,意气风发地领旨夸街。转过街角,不巧阻了房相回家的路。也怪簇拥身边的小旗小吏们愚钝,居然真的相信有了圣旨便能横行,浑不知有隐藏的大佬有见王不拜的特权。前出的小旗趾高气扬地斥责挡路的车驾不开眼,蛮横地要求车驾避让。陪侍在身边的小吏还在谄媚地宽慰道:“状元郎放宽心安坐!咱们是奉旨夸街,百官都得跪迎避让。”

房相昨夜被小妾痴缠,早朝又为军国大事在朝堂上与皇帝、百官掰扯半天,早已精力不济,好不容易混到下朝回家,上了车驾就开始打盹。车夫都是相府的老人,很贴心地放慢速度求个安稳。骤停的马车并没有带来太大的颠簸,但随即车外的喧闹还是将他从假寐中惊醒。当他听清楚是状元夸街要他避让时,他掀开车帘,看了眼不远处仍然安坐如山的林状元,居然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将车驾驱离到一旁,自己亲自到林状元马前拱手致歉,言道:“状元天纵大才,是长江后浪、未来家国栋梁,又有皇帝的旨意,老朽理当让位。”房相态度谦和语气温润,没有丝毫被阻的愠色,更没有让下人拿自己拥有特权来说事。

本能地,林状元更愿意下马礼让。朝堂上占据最靠近皇帝位置的房相他是认得的。作为百官之首的房相,一个眼色就能左右自己的前程;况且,林状元饱读经书,本也不是狂悖的妄人,与耄耋老迈争道违背了他读书得来的修养。然而,随行小吏的话也很有道理,他奉旨夸街一言一行代表着皇帝的威严,他应该端坐马上。

林状元很为难。

他在高中之前只是个闭门苦读的书呆子,人虽不笨但与人交往的经历近乎空白。这时面临房相的歉意和皇帝的脸面间的选择,他无措又无助,呆立马上的客套倒是衬出分明的虚伪与疏离。

第二日,皇帝就新科状元的司职安排征询意见,房相淡淡地说了句:“怎么安置都好。状元才情横溢必然不会辜负皇帝的信任。然而,天降大任宜先苦心劳骨。”

房相惜字如金,但话是在廷会上说出来的。能站在朝堂上都不是笨人,尤其不缺极擅投机钻营的机灵人,听话听音,上位者一声咳嗽都能被他们揣摩出几十种含义。

很快,林状元正式开启了天降大任前期模式。他顶着状元的光环,干着贱役的苦活,隔三差五还会被找个由头罚没薪俸,施予者还摆出都是为你好你要感激我的鄙夷。

天迟迟没有降下大任。林状元每日仍然过得苦心劳骨。

纳兰再次看见林状元时心下惕惕:昔日意气飞扬的状元现在无时无刻不在逸散垂暮的绝望,卑微而呆滞,宛如行尸。这时他才确信了族老长青不倒的智慧。也自此,房相便是他心中最不可忤逆的忌惮。

十四王爷天潢贵胄,虽然并无实权,但宗亲势力庞大无比,而且,一个闲散王爷能热衷集会活动,自然也是胸有沟壑,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纳兰明仁的思绪一阵混沌一阵清明地翻腾,却是再也分不出心思与女娘纠缠,也顾不上是否有礼貌便粗鲁地辞别女娘,浑浑噩噩地竟然径直离开王府。

王府老管家担心下人疏忽,慢待了宾客,失了王府脸面,特意到门房提点一些注意事项,恰好看见纳兰明仁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而且走得还摇摇欲坠,便急忙赶上前去,恭敬地问候道:“纳兰郎君可还要紧?”

纳兰明仁遽然惊醒,这才发现一步之遥便是王府外。不告而辞是打自己的脸,也是撕主人家的脸。他刚刚在宴会上不理会王爷的警示,公然吟诗嘲讽房相,接着就不告而辞,这一套动作连贯下来将表达的是愤而决裂、拂袖而去的刚烈。他心中叫苦不迭,急忙陪着笑脸,草草编了个说辞,道:“适才离席入厕,忽然腹痛如绞,恐怕有隐疾缠身,心中惶恐,急着去寻孙神医,一下失了方寸,没来得及向王爷请辞,并非有心失礼,拜托老管家千万去王爷处美言一二。”

老管家也看见了纳兰明仁眼神的迷离脸色的靛青,再想起前面他脚步的踉跄,也是人老心软,慨然应允道:“郎君客气了!这是老汉份内的事,必然不会让郎君为难。”一边贴心地吩咐两个下人将他扶到一旁歇息,一边安排人招来他的随从和车架。

老管家目送纳兰明仁上车离开了,仍然叹息连连,“纳兰郎君可真是命苦!年纪轻轻却一副五劳七伤濒死的样,可怜可怜啊!”

是日夜,纳兰明仁呆在书房通宵无眠。天明恰逢早朝,出门前他习惯对镜整理仪容,愕然发现多了两绺白发,而且脸色枯萎如徒徙千里的流民。不得已,从太太处借了盒底粉,狠狠地扑了几层,勉强恢复了几分人样。

到了大明宫外,天色尚早。宫门两侧稀稀落落停着几辆车驾,是来早的大臣们,大多约是如纳兰一般通宵未眠的。

房相倒不是熬了通宵,他只是人老睡浅,早早醒了,时间还早。身边美妾酣睡正浓,他有心去撩拨,却也知道在上衙前自己能点火没本事灭火。小妾虽然很懂事,遇上老爷力不从心时不会说些风言风语,但眼神里的幽怨同样能把男人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房相年老却不妨碍拥有一颗敏感的心。美妾在侧却不能肆意的克制让他感到烦躁,索性起床提早出门。

早晨寒气重,早到的大臣们很老练地呆在各自的车轿里假寐,外面放了个精醒的管事,随时轻声通报“某某官人到了”,既不耽误事也不影响歇息。

纳兰明仁的车驾还未靠近宫门时,贴心的管家及时地提醒他房相的车先到了。不待车驾停稳,纳兰三步并两步赶到房家车前,忐忑地行礼请安问好,即使隔着车帘毕恭毕敬的仪态仍然一丝不苟。

房相听得是纳兰明仁,从假寐中睁开眼,微倾身子,撩开一角车帘,露了半截脸,静静地等着纳兰明仁行完礼,才干巴巴地说了句:“纳兰大人果然好文采!”言毕,也不管纳兰的反应,径直收回了撩着车帘的手。帘角落下,将世界割裂成两半,车里是如渊如海的深沉,车外是落叶随风的飘零。

纳兰明仁预料过种种可能,却放不下侥幸的执念。如果万一风声暂时还没传到房相耳朵里,他就有活动的空间避开最糟的状况。一夜的心力交瘁,设想的全部是侥幸下的各种预案。

然而,侥幸并没出现。

冰冷的晨风中,纳兰明仁忽然有了解脱的轻松,就如自知有罪却又不停喊冤的囚徒听到斩立决的判决。他认命地挪回了自己的马车,疲倦袭来,居然在开宫门前沉沉地睡了一觉。

大朝会上房相没有为难纳兰明仁。

朝会结束后,纳兰明仁回到都堂,平静地等着房相的报复,一整天没有处理一件公事。直到临下衙仍只是等了个寂寞。

正当他收拾心情准备回家时,一名老内侍气踹嘘嘘地颠着碎步拦住他传谕皇帝召见。

纳兰明仁忐忑地跟随内侍到紫宸殿觐见了皇帝,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皇帝在为河南糜烂的局势忧心忡忡,向素有能臣之称的他问对合情合理。

纳兰明仁虽然头昏脑涨,面对皇帝他还是强行收束心神。好在河南问题他提前做了许多功课,奏对不敢说是团花簇锦,至少也是滴水不漏。

皇帝显然是满意了他的答对,露出帝王少有的亲切,甚至对他的个人及家眷都表示了关怀。末了,是微笑着挥退了他。

离了大明宫,纳兰明仁直接回了自己的宅第。

后脚赶前脚地,几名内侍捧着圣旨跟上门宣读了皇帝对他的最新任命:七日内赶赴临淮出任河南节度使。

这是升官了。河南是超级大区,如果不是有叛军猖獗,打得处处支离破碎,几乎比肩裂土封王。

纳兰明仁心头萦绕着怪异,想了想,悄悄扯下腰带上最大的一颗墨玉珠饰,笼在袖里,借接过圣旨的机会,偷偷塞进老内侍的手中。

老内侍藏在袍袖里的手捏了捏温润的浑圆,笑容象菊花盛开,提点的话倒是无懈可击:“纳兰大人得皇帝和房相的看中,前程必然广大!”

纳兰明仁骤然惊觉:房相的报复终于落下来了!而且还是如此堂皇大气,让人无从抵御。

不过,报复是意料中的必然发生的事,而且,经过一天的心理调整,所有的情绪都化为听天由命的坦然。

七日的时间非常紧迫。仅仅都堂的文案卷宗交接就耗了大半日。

需派遣节度使的区域多是动荡之地。随行的兵马既是平叛的利剑,更是在混乱地域安身立命的本钱。

王朝惯例节度使履职通常会配属两营京营禁军精锐,一来是为新节度使站台撑场面彰显王权正统震慑地方豪强,再就是可以当着掌控地方武装的核心班底。

纳兰明仁这边公事交接刚有眉目,便火急火燎地赶往军部落实随行禁卫。

军部徐老尚书刚从房相处回来,一脸愁苦如绝收的老农。

适才房相邀他过去,极尽客套。他首先表明自己无意插手军中事务,但皇帝对京畿安全充满了担忧,所以才大起胆子请求老尚书对军队一些陋习做点变革,比如为节度使上任选拨禁军精锐随侍壮行,不仅让京营兵力捉襟见肘,而且会造成枝强干弱、成为新豪强割据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