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见素自从担任给事中以来,在朝中的存在感就陡然降了几个层次。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倒不是给事中这个官职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作为圣人身边顾问性质的人物,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政务的机会。
自他回到长安以来,李隆基总共也就上过一次朝----就是给他升任给事中的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李隆基处理政务。
几乎所有的政务,如今都是那位右相李林甫在决断、左相陈希烈在执行。
他倒也不完全没有事情做。
就如如今已经远在吴兴郡变成了一个小小别驾的韩朝宗当年担任给事中时一样----韩朝宗那时被派去吏部担任知吏部选事----他也领了份“知礼部度支判事”的差事,也奉旨稽查一部分太常寺的账目,算是对财政之事有了些许话语权。
这差事说来也巧,正是李林甫为示“公允”,特意将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了这位看似中立的“圣人近臣”。
礼部与太常寺的账目,尤其是涉及教坊司、宫廷宴飨、祭祀典礼等开销,向来是水最深、最易出纰漏之处,其中不知藏着多少世家大族、权贵亲故的利益勾连。
李林甫十分乐得让韦见素去蹚这浑水,反正无论查出什么,得罪人的都不会是他李林甫。
韦见素心中明镜似的,这李林甫就是明摆着要给自家挖坑,但他却也只能接下。
他每日埋首于浩如烟海的账册文书之中,拨拉着算筹,核对着一笔笔或清晰或模糊的开销用度,只觉得头皮发麻。
其中许多款项支用含糊其辞,仅以“宫中所用”、“仪制所需”等名目一笔带过,数额却大得惊人。他越是深入,越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今日也如往日一般,他正对着一笔教坊司添置乐器、修缮屋舍的超额开支皱眉,门下省当值的小吏却悄声来报,说是杨御史在外边求见。
杨御史?韦见素皱了皱眉,随即就想起了这号人,正是跟自己同一天升官,这段时间又风头正盛风杨国忠。
他不明白这人今日来求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两人除了同一天升职之外,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圣眷正浓,甚至更是能与李相打对台的人物,跑来找自己这个埋头账册的给事中,是想要做什么?
他略一沉吟,便命人请杨国忠进来。
杨国忠依旧是那副沉稳精明、步履生风的样子,进门便拱手笑道:“韦给事近日辛苦了。听闻圣人委以度支稽核之重任,真是能者多劳啊。”
韦见素放下手中账册,起身还礼,语气甚是平淡:“杨御史言重了,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却是不知杨御史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杨国忠也不绕弯子,目光扫过韦见素案头那堆明显与教坊司相关的账册,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压低声音道:“见教不敢当。只是......杨某近日听闻一些风闻,关乎教坊司用度不清,恐有蠹虫中饱私囊,坏了朝廷体统,更是寒了天下人心。”
韦见素眉头一挑,他虽然每日埋头桌案账册之间,但倒是也听说了些许风声,这杨国忠最近正在凭着教坊司虐待官妓的案子借题发挥,虽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但反正是要与李林甫作对。
这是想来求助于自家?
他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在这事儿上他参与后可能的利弊得失,一边端着茶盏,朝杨国忠投去了一个“愿闻其详”的目光也不接茬,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杨国忠见韦见素如此不上道,也不恼,只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我也不怕您知道,我本身刚好和靖安司的司丞李泌有些联络,最近也有交流过这个案子----为了大唐嘛,还正想着韦给事正奉旨核查此间账目,或可......相互印证一二?”
李泌是人尽皆知的铁杆帝党,这韦见素虽说刚回长安不久,但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帝党之人,只要老实交底,把李泌这层关系说出来,想来韦见素心中也不会太过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