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说网 > 无头仙 > 02、几分相似

赵甲走在前面,拉陆寻绕过屏门。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院内栽种一颗大槐树,枝蔓如华盖,凝聚着淡淡的灵气。

踏入内院,陆寻竟有些恍惚。

这里和梅兰的宅子布置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相较而言更大一些,也更深一点。...

茶馆内灯火昏黄,油灯摇曳,映得说书人脸上光影交错。他一拍惊堂木,满座宾客皆屏息凝神,连角落里打盹的老乞丐也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这无头仙啊,”说书人声音低沉下来,“行踪不定,来去如风。有人说他在北境雪原救过整村冻僵的百姓,只用一口热汤、一缕真气便唤醒百余人;有人说他在南疆瘟疫之地,独坐村口七日七夜,以自身精血炼药,换得三千病者重生。更有人亲眼见他踏着月光走过江面,身后跟着一群魂魄,个个含笑作别,升天而去。”

台下孩童忍不住问:“那他……真的没有头吗?”

说书人哈哈一笑,压低嗓音:“非是无头,而是不愿抬头。他曾高居九重天外,俯瞰众生如蝼蚁,可后来才明白,真正的修行,不在仰望星空,而在低头看人。所以他斩去那副傲慢之首,换了一颗凡人心脏,从此不再称尊,不立名号,只做些挑水砍柴、医病济贫的小事。”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清风拂入,吹动帘幕轻扬。一道身影悄然步入茶馆,布衣草履,背负竹篓,发丝斑白却面容清朗,眉宇间藏着万古沧桑,却又透出温润笑意。他不声不响坐在最偏的一角,点了一碗粗茶,静静听着。

说书人目光扫过,心头莫名一颤,竟忘了接下来词句。他只觉那人虽不起眼,可只要看他一眼,便仿佛被照进了心底最深的秘密??那些藏了半生的悔恨、遗憾、未曾出口的道歉,全都翻涌上来。

良久,他说不出话,只得低头饮茶,手微微发抖。

那人却笑了,轻声道:“讲得好。”

声音不高,却似穿透喧嚣,直入每个人耳中。几位老人忽然红了眼眶,有个妇人抱着孩子默默流泪,她记得三年前山崩时,有个男子冒雨赶来,背着药篓,在废墟中连救十二人,最后力竭倒下,醒来便悄然离去。那时她问他的名字,他只说:“我叫林山。”

此刻,茶馆外星河漫天,北斗缓缓移位。一道流星划破长空,坠向西南方的荒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桃源谷旧址,泥土微微震动。枯萎已久的桃树根部,竟冒出一点嫩芽。那芽儿翠绿欲滴,迎风而长,不过片刻已抽枝展叶,继而花开满树,粉霞如云。

而在魔域孤峰之上,那朵曾破岩而出的白莲再度绽放,清香弥漫十里,魔修们纷纷跪地叩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心中长久压抑的戾气竟自行消散,仿佛宿命枷锁轰然断裂。

宇宙某处,归心之所的门户微微开启一线。守门老者抬头望天,喃喃道:“老师,您感知到了吗?因果之链并未断绝,它正在重新编织??这一次,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守护。”

他翻开簿册,只见原本记载“灵山”二字的一页,墨迹悄然变化,化作一行新字:

**“执念已归,愿力新生。”**

而在人间某座小山村,夜色正浓。一间茅屋亮着微光,老医师伏案疾书,记录今日采药所得。忽然窗外传来轻轻敲击声。

他抬头,见一少年站在院中,手里捧着一株罕见的“九心莲”,递进门缝。

“师父,这是我在断崖底下找到的,能治您咳血的老症。”

老医师接过,指尖触到那花蕊时,忽觉一股暖流涌入经脉,多年郁结的寒毒竟开始化解。他震惊抬眼:“这……这药需以心头血温养十年才能开花,你怎么……”

少年只是微笑:“弟子自有办法。”

老医师怔住。这笑容太熟悉了??清净如水,却又深不见底。他猛地想起什么,颤声问道:“你……可是当年那个说要为我挑水十年的孩子?”

少年点头:“十年前,我未能完成诺言。如今回来,补上剩下九年零三百六十四天。”

老医师老泪纵横,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傻孩子!我早已不记得什么恩怨因果,只要你平安就好!”

少年任他抱着,轻轻道:“可我记得。每一滴您为我熬过的药,每一次您替我挡下的风雨,我都记得。这一世,我不求飞升,只求把欠您的时间,一天天还完。”

次日清晨,师徒二人又踏上山路。村民们远远看见,都说那孩子比从前更沉默了,可眼神却愈发柔和,像是能把人的痛苦看进心里去。

途中遇一疯妇,披头散发,手持残剑乱舞,口中嘶喊:“还我儿子!还我丈夫!”原来她是百年前大战遗孤,家族尽殁于修士争斗,精神失常,流浪山野数十载。

旁人皆避之不及,唯独少年放下竹篓,缓步上前。疯妇挥剑劈来,他不闪不避,任那一剑划破肩头,鲜血渗出。

他却跪了下来,双膝触地,深深叩首:“是我错了。那一战,若我能放下执念,天地不会崩裂,万家不会离散。今日此伤,不算偿还,只表歉意。”

疯妇愣住,剑尖颤抖。

少年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当年战场遗物,刻着她夫君的名字。他不知寻了多少轮回,访了多少遗迹,才终于找回。

“他临终前,念的是你的名字。”他说,“他说:‘阿芸,等我回家。’”

疯妇浑身剧震,眼泪如决堤洪水,嚎啕大哭。几十年的怨恨、疯狂、执念,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扔下剑,抱着玉佩蜷缩在地,像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少年为她包扎双手,轻声说:“以后没人再逼你战斗了。你想哭就哭,想睡就睡,我会送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种花、养鸡、晒太阳,好不好?”

她哽咽点头。

围观村民无不落泪。有人认出他就是传说中的“无头仙”,想要跪拜,却被他伸手拦住。

“莫拜我。”他说,“我非神仙,亦非圣人。我只是一个回头的人。”

数日后,疯妇被安置在一处山谷农庄,每日喂鸡种菜,渐渐恢复神志。而少年依旧随师采药,走遍穷乡僻壤,治疑难杂症,解陈年旧怨。

某夜,师徒宿于山庙。老医师咳嗽不止,少年彻夜煎药,守在一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侧脸上,映出一道极淡的疤痕??从额角斜至唇边,像是某种古老封印的痕迹。

老医师望着他,忽然开口:“你到底是谁?”

少年沉默片刻,答:“我是您的徒弟。”

“不对。”老医师摇头,“你是那个……曾在星海尽头自剖其心的人。我虽未觉醒前世记忆,但每当你靠近,我这残魂便隐隐作痛,像被什么牵引着,既惧怕又亲近。”

少年终于抬头,目光如渊:“师父,若您知道我曾亲手杀死您,只为夺取您命格中的道基,您还会收我为徒吗?”

老医师浑身一震。

少年继续道:“那一世,我视情义为累赘,视生死为棋子。您教我识药理、明阴阳,我却用这些知识算计您寿元,设计让您误食毒草,再趁您虚弱时一剑穿心。我告诉自己,这是成仙必经之路。可当您倒下那一刻,眼中没有怨恨,只有惋惜,说:‘山儿,大道不该如此……’”

他声音微颤:“那一句话,困了我九世。”

庙中寂静无声,唯有风穿梁柱,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良久,老医师缓缓伸出手,抚上他脸上的疤痕:“若真是你……那你现在为何不逃?不怕我恨你?”

“因为我已学会承受。”少年低头,“以前我以为,超脱就是摆脱一切牵绊。现在我才懂,真正的自由,是明知会被伤害,仍愿意站在你面前,接受审判。”

老医师忽然笑了,苍老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上:“蠢货!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你师父!就算你杀了我千次,只要你还肯回来叫我一声‘师父’,我就还是你师父!”

少年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水光。

老医师抹了把眼角,哼了一声:“况且……我也不是全然无辜。那一世,我早知你会反,却仍放任你成长,甚至暗中助你突破瓶颈。因为我赌你终有一日会醒。我这条命,算是我自己献祭的道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