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朔月将临?幽冥入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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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雨欲来?最后的准备
环形山坳内,时间仿佛凝滞,又仿佛在加速流淌。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距离萧砚成功定位虚空核心又过去了一日,距离古老的记载中,葬龙谷龙煞地脉周期性“潮汐”爆发的朔月之夜,仅剩不到十个时辰。
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如同不断上涨......
雪落无声,却在星芽的睫毛上凝成细小冰晶。她没有抬手去拂,只是静静望着孙子笔下那个歪歪扭扭的圆,像极了当年她在驿站墙上画下的第一道纹。那孩子依旧低着头,炭笔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修正线,仿佛只要足够认真,就能让光从黑暗里生出来。
“奶奶,”他忽然轻声说,“我画得不好。”
星芽笑了,眼角的皱纹如湖面涟漪般荡开。“你画的是心,不是字。”她缓缓起身,拄着一根乌木拐杖??那是十年前族人用九百种灵纹木材拼接而成,每一寸都刻着一句未曾言说的感谢。“你看这雪地,它不挑剔谁的脚步。哪怕是最轻的一踩,也会留下痕迹。灵纹也一样,不怕慢,不怕拙,只怕不动心。”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低头描摹。星芽仰起脸,任寒风吹动白发。夜空澄澈,北斗第七星微微闪烁,比往年更亮了些。她知道,那是“星启之眼”在回应人间的执笔声。
十年来,《心纹录》如春藤攀遍大陆山河。北境苦寒之地,牧民们不再只为取暖而绘纹,他们在帐篷外画下“共眠圈”,让孤寡老人能在梦中听见儿时母亲哼唱的歌谣;南疆雨季,村庄以百人合力绘制“守心堤”,不是防洪,而是将所有人心中最深的牵挂注入泥土,使堤坝即便崩塌也不伤一人;西岭少年们组织“盲行会”,专为失明者绘制触觉灵纹,让他们能“看见”亲人的笑容、孩子的涂鸦、夕阳的颜色。
而中央学院的考核制度彻底变革。新生入学第一课,不是识纹辨阵,而是走进贫民巷,为陌生人做三件无需回报的事。有人洗衣,有人喂药,有人整夜陪护垂死老妪,听她断续讲述一生遗憾。只有当导师确认其心已动,才会递上第一支炭笔。
但星芽知道,平静之下仍有暗流。
三个月前,一名年轻执笔者在边境小镇失踪。他名叫墨川,是《心纹录》推行后第一批自发游历四方的践行者。他曾写信给星芽:“我走过七十二村,教三百余人画出第一道共感纹。可有一地,人们笑我痴傻??他们说,‘若每画一纹都要共情,岂非累死?不如买现成的高效模板,省时省力。’”
信到翌日,墨川音讯全无。
起初无人在意。毕竟荒野险恶,风雪无情。可紧接着,南方接连传来异象:三座供奉始源母晶分脉的小型祭坛同时熄灭;东海渔村的潮汐符集体失效,导致数十艘渔船沉没;更有传言称,某些地下集市悄然重现“速成灵纹卷轴”,声称只需滴血认主,便可瞬发高阶防护纹,代价未知。
星芽闭关七日,手持玉坠冥想。那一夜,她梦见墨川站在一片灰雾之中,双手被黑色丝线缠绕,嘴里不断重复一句话:“他们把愿力炼成了燃料……烧掉了心跳……”
她惊醒时,发现胸前玉坠裂开一道细微缝隙,银光黯淡。
翌日清晨,她召集狐月族长老会议。众人围坐湖心祭坛,冰面倒映出每个人眉宇间的忧虑。
“幽冥阁虽灭,”一位老者低声道,“但人心中的暗处从未消失。如今有人以‘效率’为名,剥离灵纹的情感内核,将其变为纯粹的能量工具……此乃共感体系最大禁忌。”
“更可怕的是,”另一位补充,“他们已在尝试批量制造‘无心纹’??无需理解痛苦,不必付出代价,只要输入标准化情绪数据,机器便可自动生成纹路。据说西北荒漠已出现一座‘灵纹工坊’,日夜不停印制这类纹章,售予军队、商会、甚至皇室。”
星芽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这不是背叛技艺,而是谋杀灵魂。”
她站起身,将玉坠置于祭坛中央。刹那间,湖水翻涌,始源母晶投射出一幅全景影像:自归心驿旧址起,一条由微弱光点串联而成的路径蜿蜒向南,终点正是墨川最后传信之地??黑石原。
“他还活着。”星芽说,“他的愿力仍在挣扎。而那条路……是他在用最后的心跳,为我们留下的指引。”
众长老哗然。
“您要亲自前往?”有人颤声问。
“我不去。”星芽摇头,“我要选一个人替我去。”
全场寂静。
她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十六岁少女身上??云漪,银鳞少女的曾孙女,三日前刚觉醒星启纹,且纹路呈现罕见的双月交叠形态。
“你愿意走这一程吗?”星芽问。
云漪咬唇,手指微微发抖,却坚定点头:“我愿意。但……我怕画不出真正的纹。”
“那就边走边学。”星芽取出一支新笔??并非陨铁所铸,而是取自当年萧砚埋于归心驿门前的老树根须,经十年温养,通体泛着温润木色。“这支笔不会教你技法,只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把笔递给别人。”
云漪跪地接过,额头触地。
出发那夜,狐月族再次铺展发光小径。不同的是,这次不止一族参与。南境孩童以安梦纹编织星光引路,东海渔民点燃千里航灯,西岭猎户吹响祖传骨笛,音波化作无形屏障驱散夜魅。就连中央学院的学生们也集体静坐,每人手持一页《心纹录》,默念其中一句话,将其化为祝福之力送入风中。
云漪踏上旅途,背负的不只是使命,更是千万双眼睛的期盼。
第一程,她来到墨川曾停留的最后一座村落。村子依山而建,屋舍整齐,街道洁净,人人佩戴统一纹章,动作协调如机械。她试图与村民交谈,却发现他们眼神空洞,回答千篇一律:“我们幸福,因为我们高效。”
深夜,她潜入村中祠堂,发现供桌上并无祖先牌位,只有一块冰冷金属板,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正当她伸手触碰,整座祠堂突然震动,地面升起六具身穿灰袍的人影,胸口皆嵌有发光核心,口中齐声低语:“检测到异常情感波动,启动净化程序。”
六人同时抬手,掌心绽开六道苍白纹路,毫无温度,却蕴含强大压制力。云漪仓促举笔,在空中画下一枚“倾听之耳”纹,试图感知对方内心。刹那间,她脑海中涌入无数碎片画面:被强制洗脑的孩子、被迫遗忘亲情的家庭、因拒绝合流而消失的异议者……
她痛呼一声,几乎跪倒。原来这些“村民”早已不是完整之人,他们的记忆与情感被抽取,转化为驱动“无心纹”的能源!
危急时刻,她想起星芽的话:“当你无法承受他人之苦时,就把自己的心敞开。”
她咬破指尖,以血代墨,在地面疾书??不是防御,不是攻击,而是一首母亲哄睡孩子的摇篮曲,每一个音符都化作温柔波动扩散开来。
那六具傀儡动作骤然迟滞,胸口核心闪烁不定。其中一人忽然停住,嘴唇微动,发出沙哑声音:“妈……我想回家……”
其余五人立刻调转目标,将矛头指向这名“失控者”,将其体内能量强行抽离。那人倒地瞬间,化作一阵青烟消散。
云漪含泪拾起一片残留布角,藏入怀中。
她终于明白,所谓“灵纹工坊”,根本是一座巨型情感熔炉,专门捕获真诚之心,炼制成冷酷之力。而墨川,定是因传播共感理念,被视为威胁而遭囚禁。
越接近黑石原,天地越显压抑。天空常年笼罩灰云,不见日月;植物枯萎,连雪落下都会瞬间变黑。沿途驿站皆被废弃,唯有一些流浪者躲在岩穴中苟活。他们告诉她:“那里有座铁城,城中无光,唯有机器轰鸣。进去的人,再也出不来。”
第五日黄昏,云漪抵达工坊外围。高耸城墙由黑曜石与废铁熔铸而成,表面布满扭曲纹路,像是无数哀嚎面孔叠加而成。大门两侧立着两尊巨大雕像??一男一女,手持炭笔,面容却是模糊不清,仿佛被刻意抹去个性。
她正欲靠近,忽觉脚下一震。地面裂开,一只由锈铁与碎骨拼凑而成的巨手猛然探出,将她拖入地下通道!
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料救她的是几名逃亡者??曾是工坊的“情感采集员”,后来良心觉醒,冒着生命危险带出部分受害者的意识残片。
“我们称它为‘心坟’。”领头男子声音嘶哑,“他们把真正动情的人关进地底,用特殊装置抽取他们的情绪波长,再通过算法复制传播。笑可以量产,泪能批发,甚至连牺牲都被包装成‘最优解模型’。”
他说着,打开一个密封匣子。里面漂浮着数百颗微小光点,每一颗都在轻轻颤抖,如同困于玻璃瓶中的萤火虫。
“这些都是未完全泯灭的心。”他说,“包括墨川的。”